番外一百二十九
作者:皓月無影      更新:2021-03-01 20:09      字數:5061
  未時初。

  坤安宮,書房偏閣。

  妖君寵搖著象牙雕花扇,輕拍著睡在長榻上團團,哄她入睡,瞧著她酣然入睡,手裏抱著自己做的龍偶,嘴上還掛著一絲笑意,她覺得這便是最美的光景了。

  “睡了?”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妖君寵略微回頭“睡了。”因為此刻心頭柔軟,對他也是笑語盈盈“粗看是像我多些,不過眉宇嘴角與你也是特別相似。”是挑了那雙父母優點而長。

  潤玉手壓在她肩頭,然後朝外使了個眼色。

  妖君寵將團團身上的薄毯拉高幾分,而後被他牽著離開了偏閣,讓團團好好睡個午覺,走出了偏閣,小心的關上門,引動靈力支起結界。

  而後兩人往書房去,相約下棋。

  棋桌兩端,各自執棋。

  “這次該你先落子。”潤玉這次執白棋。

  妖君寵沒有扭捏,先落了一子“三娘說姬少卿病了,所以我讓他娘陪著他去泰安離宮養病,雅牧之妻驚鴻是妖界很出色的醫者,她這些日子都在離宮。”

  潤玉在白子的對角落子,聽她的坦然“你還真不擔心我不喜。”

  妖君寵再度落子“忍得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

  潤玉在另一角再落白子,棋盤上四角皆有棋子,聽來就是隨口一問“那是麒麟族獨自前往還是……”

  “與我們一起。”妖君寵眼觀棋盤“我讓三娘去安排了。”

  潤玉聞之,不由一下抬眸,但也隨即垂眸“那三娘定然是安排妥帖的。”

  “自然,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妖君寵的黑子落的幹脆,眸動“琨玉秋霜的花神為棠樾計,狡詐恣睢的我也得為團團計。”是回答了潤玉的問題,也是岔開話題。

  “我和彥佑說了。”潤玉手執白旗,眼觀棋盤“這回,他們不敢。”

  “不敢?”妖君寵蘭花指再落,嘴角掛上幾分輕嗤“不信。”

  潤玉手中的棋落的離黑子較遠。

  “信你對天界的掌控,不信他們的私心。”妖君寵注意到了他的白子“不過既然你說了,那我便信上一回,我們去幽冥後,你的人可別打盹。”

  “說起‘打盹’,倒是你的人別先累乏了。”潤玉又將話題引回姬少卿身上“妖君切莫百密一疏,累及骨肉。”

  妖君寵似笑非笑“他的目標始終都是你,不過他不會有機會,因為我會一直這般看著你,隻看著你。”落子後托腮,凝矚不轉“真想與你一直這般,不問世事,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用目光撫過他的眉、眼、鼻、唇,一遍又一遍。

  潤玉聽了這話卻隱去了笑意,落下一子“這原本該是讓人高興的話語,可我又胡思,曾幾何時你是不是也曾對另一個人說過這些撩撥之語。”

  “你這酸吃的。”妖君寵從棋盒裏拿出一子,沒有停落的下到棋盤下“對花神時也不見你如此不講道理,都隱忍縱容著。”她想去魔界就去,也不見得你加以阻止。

  潤玉淡然中顯得一絲霸道“她可以,你不行。”也執棋落下。

  妖君寵幾乎是緊跟而落子“理由。”這一句霸道讓人窩火了,什麽叫‘她可以,你不行?’“你的意思是可以和她講道理,卻不能和我講道理?”

  “是。”潤玉見她下的如此幹脆利落,不由緩下自己的節奏,觀看棋盤“因為我可以容忍她心裏有別人,但絕不容忍你心裏有我之外的男子。”看清局麵後,方才落下一子,然而抬頭看她“你會忘記他不是你想忘記,而是靈藥之效,雖然你言辭鑿鑿此靈藥不會失去作用,可我依然憂心,龍兒,我明確的告訴你,我不喜你愛過的那個男人。”

  妖君寵似是胡亂而為,看也不看就落子“陛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霸道這東西,她也有;你介意的,她自然也芥蒂。

  潤玉卻知道她是心中有棋,落子有數“她已經‘消失了’。”她急,他便不能急,不能讓她將自己的節奏打亂。

  “命消失,人未消失。”柳眉一挑:在你心裏。

  “會消失。”潤玉口吻篤定,眼睛在棋盤上來回觀閱,配合自己的棋局,落子,而後看向她“一定會。”從我心裏徹底消失。

  “口說無憑,得觀後效。”妖君寵狡黠眯眼“我有的是時間。”

  “是‘我們’有的是時間。”潤玉語重心長的更正她的話中的疏漏。

  妖君寵雙指間把玩著黑子,等待潤玉下子“說到時間,你也看到了團團身上的‘時’氣深濃,而陌染來時周身皆是幽冥地氣,故我猜測團團身上的‘時’氣,一是迷惑我們,二是為了護著她。”

  潤玉手中的白子始終沒有落下,眼眸從棋盤上轉移“老爺子自然知曉輕重。”

  妖君寵指尖轉動棋子“其實說起來,若可以我挺想見見沒做天帝時候的你,聽說更加清風霽月,笑若春風,鄺露說你曾經獨自暗泣,就隻能自己抱住自己,還有三萬道天雷……那時候的你肯定‘柔弱無比’,我正好趁傷摸龍。”說著話,搓搓手掌“在沒有三娘鐵鐧,你又無力抵抗時,嘿嘿嘿……”

  潤玉始終沒有落子,麵無表情的瞅著嘿嘿的老龍。

  妖君寵自顧自樂著,瞥眼間瞧見他的麵無表情,莫名心虧“我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最多,也就摸摸,又、不會真幹什麽,知道你那時候為心頭肉守身如玉。”用得著這幅冷酷表情嘛。

  潤玉將手中的棋子丟回了棋盒中。

  “認輸了?”妖君寵瞧著他有些負氣的動作,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行吧,你不想下了,我就回去處理公務了。”起身,其實是想逃,明知道他不願被人提起那段狼狽時光,偏她就是克製不住心裏的酸意想刺激他。

  潤玉從後麵抱住欲走的她“我不願你看到那個時候的我,為了不愛我的女人扭曲到我自己都覺得惡心,我很生氣,不是生氣你言辭中的輕佻,而是就算輕佻你也隻對我表露,可我那時候卻那般癡迷錯的人,若讓你看到,定會傷心,我不願你傷心,龍兒,我不願你看到那般醜惡的我。”收緊了手臂,抱住她;不敢想那時候的自己被她親見她心中會有如何想法,她身邊有姬少卿,更有默默喜歡不求任何回報的翾武。

  妖君寵轉頭向後,隨即也轉過了身體,看到了他的窘迫,伸手捧住他的臉頰“哪有醜惡?隻是太過渴望得到她對旭鳳的炙熱感情,因為你沒有過,親情、友情、愛情,那時的你都缺失著,所以才會在失去親情,得不到真正友情時,伸手指向抓住唯一的‘愛情’。”踮起腳,用自己的鼻尖蹭蹭他的鼻尖“不怕,我說過的,你有我了,以後,我不會容忍有人想害你。”

  “這皆是你所言,我可是過目不忘之人,都一條條為妖君您記著。”潤玉籠著她,與她耳鬢廝磨“不容你抵賴。”

  妖君寵稍稍往後仰“你的意思是言多必失?嗯——也是,那我以後不說了……”

  “晚了,我都記著呢。”潤玉不容她退“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會讓你‘言、出、必、行’。”

  “所以你真的是腰不好?”妖君寵插科打諢“果然是血靈子後遺症,到泰安離宮一定讓驚鴻嫂子為你把把脈,不然三娘肯定要我納君妃了。”

  潤玉眯起眼:說吧,現在可勁的說,到時候,要你好看!

  ……

  泰安離宮。

  天區。

  這裏所有的建築與天界的建築完全一樣,簡直就是將天界宮闕搬下,周遭也是仙氣環繞,雲山花海,美不勝收。

  錦覓遠遠的看著琪樹下潤玉正煮茶,而身邊那對母女在嬉鬧,那位嬌憨的小姑娘正‘躲閃’妖君寵的‘抓捕’,她興高采烈、歡蹦亂跳著,小臉紅撲撲,在那裏無拘無束的嬉鬧玩樂,看見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這份美好,她在父母的羽翼下無憂無慮。

  “仙上也看見了,陛下對那孩子格外珍愛。”

  錦覓回眸。

  鄺露走來,頷首,隨後又抬頭看向她。

  錦覓淡淡“他讓你看著我?”

  “是防止仙上錯了主意,陛下這也是體恤仙上安危。”鄺露不否認“且由陛下提出,總比妖君提出的好,仙上認為呢?”

  錦覓微微退了一步:她恐懼妖君寵,雖然心中明白她要碾殺自己是輕而易舉,且無人能為阻止,而她始終不急不緩,任由自己慢慢變成驚弓之鳥,不,是變成了一隻無處可逃、聽人穿鼻的老鼠,生死哀樂皆已不由自己,最可怕的是如今天地間竟然無一人能幫自己逃離這種無處不在的恐怖,也沒有誰能站出來為自己說一句話,反而旁人都似乎在讚許妖君寵對自己沒有下死手的‘寬容’。

  殊不知溫水燉物才最可怕。

  鄺露看到了她的怯步,不由轉眸看向遠處正和公主嬉鬧的白衣女子“她真是有妖法吧。”能夠讓陛下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淪陷、重現未經曆過喪母之苦前的溫潤,語氣有份難掩的豔羨。

  錦覓順著鄺露的目光再度看向那裏,話裏含著深濃的怨懟“是,她自然是妖法。”把旭鳳、棠樾害的那麽慘,卻讓人找不到錯處,反而是天界諸人都對她敬重有加;遙記當年在天界時有兩個仙侍暗地裏說自己是妖物,她們錯了,自己哪裏是什麽妖物,妖君寵才是當之無愧的魅惑眾生的妖。

  “仙上,陛下經曆過什麽你並不完全知道。”鄺露望著他一臉寵溺的瞧著身邊母女倆“如今能有這番光景也不枉陛下所受的苦,希望妖君能愛他久一點,更久一點。”

  錦覓轉看鄺露“其實我對潤玉說過,他若願意,納你為妃也不要緊。”

  鄺露聞言後,轉頭“仙上是在可憐我嗎?我不需要你這般施舍又廉價的照拂,你和前魔尊,果然是物以類聚。”有些恨怒“你到底要傷陛下多少才肯罷休?若是妖君,絕不會這樣的話,她會牢牢霸占住陛下。”而陛下想要的就是被人‘獨占’,但隨即也斂了怒意“也是,隻有喜歡才會在意,你自然不需要顧及陛下,倒是鄺露說錯話了,還請仙上見諒。”

  錦覓苦笑“你何須道謝?我如今都不存在。”轉身離開。

  鄺露注意力隨她而動,無言,又不可控的看向那一家人,但隨即轉身跟上錦覓:陛下,如今你有人陪伴,那鄺露會離你遠遠的,做好你吩咐的每一件事。

  “人都道天帝無情,實則真是重情重義,讓自己的心腹愛將來護著舊情摯愛。”花樹後一個邪魅的聲音傳來“真是情深似海啊。”

  鄺露停了腳步“誰?出來!”

  一支黑色的袖子從樹上垂蕩下來。

  鄺露抬頭看向頭上,下意識的和錦覓剛才那般退了一步:原本一頭銀發優雅萬分的姬少卿如今全身都是頹喪暗黑之氣,不修邊幅也就罷了,還帶著行屍走肉的腐敗感,他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嘴唇卻異常紅潤,就好像剛喝了血沒拭唇,那鮮紅在他唇上嬌豔欲滴,與他的頹靡慘白形成一種詭秘的反差,不知為何落在眼中竟然感覺,有些美……

  姬少卿躺在樹上,拿著酒囊喝了一口,完全沒有要下來的意思,目光透過樹杈間的縫隙看到她“她不是笨,隻是太容易輕信人。”

  鄺露仰視他“少卿君道理都懂,何必如此瘋狂,讓她為難。”

  “你懂什麽。”姬少卿又灌了自己一大口紅色的酒“求一個娼/婦那叫瘋狂,我這般是為愛所困,她值得。”

  鄺露深呼吸了下,起步走去。

  “和你爹的合謀被天帝的暗探破壞了,不如上元仙子接替你父。”姬少卿瞧著那裏的‘圓滿’一家“你喜歡……”

  “我的喜歡沒有那麽不堪!”鄺露停在樹下“值不值得都是個人所認,當時陛下覺得花神值得那便就是值得。”

  “上元仙子一直都在天帝身邊,到底值不值得,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不必在這裏與我口舌。”姬少卿就那般癡癡的望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天帝值不值得你孤注一擲也隻有你最清楚,這般畏縮不前是因為他不值?是你害怕失去他,再無資格陪伴其左右,可是我也問你一句,沒有得到,何來失去?”陪伴這東西真是太過無用“我便是你的前車之鑒,他要遣走你,你還不一樣得走,再無陪伴他的資格。”

  鄺露站在樹下“陛下不會的。”

  “不會?真是不會你便自信的離開,而今聲音裏透著心虛。”姬少卿收回目光,低頭於樹下立著的窈窕“你是他的心腹,可能永遠都是?他如今是天帝,想要提拔誰不行,假以時日身邊都是可用可信之人,你又算得了什麽?而且你是李韜的女兒,自己想想你爹曾對龍兒做過什麽,天帝也是男人,每每看到你會不會就想起你爹的惡行?連我這個‘廢人’都知道你如今在天帝身邊可有可無的尷尬了,你自己都察覺不到處境在變化?還是自欺欺人,以為自己在他那裏是有功的,可你爹被他‘舍棄’時你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鄺露起步離開。

  “你和天帝就是兩條線,看似平行實則永遠不會有交際,為何不破釜沉舟?哪怕清風玉露一相逢,應該勝卻你一生的毫無交集了,若能有幸,一朝得子,便能得償夙願,你也清楚他的過往,應該知道他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如同自己那般,更不會學其父,棄母子不顧,你便能永遠留在他身邊,還有與他的孩兒,看看那個孩子,不羨慕嗎?龍兒可以輕易做到的事,你卻連嚐試都不敢?他會喜歡龍兒應該不光是她的美麗,你的天帝不會那麽膚淺吧……”

  鄺露快走幾步。

  姬少卿又喝了一口酒,再度將目光透過樹杈看向遠處,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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