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
作者:皓月無影      更新:2021-03-01 20:07      字數:4539
  七日後。

  異界九華州的九州華宮中。

  東淩元君帝靳從宮閣內走出,在觀靈台看見了她,她側對自己,手裏拿著小酒壇,正對著嘴喝了一大口,然後目光眺望向九州華宮外的景色。

  這座九州華宮與她的那座完全一樣,依山而建,觀靈台就在山脊高處,可以俯瞰大部分的九州華宮和九華城。

  他走了過去“這裏風大。”

  龍君寵沒理會他,她現在對他怨恨極重,因為鈺傾再次死在她懷裏,而造成他這般慘死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東淩元君停在她身邊“我親手所釀的桃花醉比起你的如何?”

  “心裏苦,酒的味道都一樣。”她現在哪裏有品嚐美酒的心情。

  東淩元君微微垂眸“天帝有句話說的好,我錯了,但是我不後悔。”

  龍君寵哼笑一聲“那是不是我也要學一回新花神,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你的罪行?”既然心裏認定你有罪也就不費口舌了,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是啊,你最不屑做那葡萄秧子那般的女子。”就算有心愛之人也不會滿腦子隻有男女之情“喜歡你眼前的這些嗎?”

  “喜歡?”龍君寵放下酒壇,正經的看向他“我不喜歡複製品,不管多像都是假的,更何況看見這些就會讓我想起你對我的監視,被人看光的感覺你會喜歡?”自己在他麵前什麽秘密都沒有“就像看到你畫的眾多妖君寵的畫像,我沒有半點感覺,隻覺得毛骨悚然。”

  東淩元君還是溫柔笑意的模樣“你不必覺得不舒服,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間本來就不該有什麽秘密。”

  “可打住了,不說隔界之事,就算你我同一界,也分開五十幾萬年了。”龍君寵提醒他“凡人女子都知至親至疏夫妻的道理,再說你以為鈺傾的死對我來說就這麽無動於衷?”

  “我更願意你恨我,如果鈺傾能讓你恨我,就代表你對本界的人還會有情感。”所以他不生氣她的怨懟“阿妖,如果你心痛鈺傾的死,是否也該體會我這些所受的苦。”他不需要她體諒,隻想她體會。

  龍君寵輕歎一聲,轉了話題“你打算如何讓九華州回歸天界?”

  “天帝已經知道九華州的存在,雖然因為與異界天帝的聯盟而對九華州持有一種‘敵意’,但也隻是因為對九華州不了解……”

  “所以你想用簌離作為溝通的開始?再利用她向天帝釋放所謂的善意?”讓天帝可以長期的挽留住生母的法子就是他釋放的善意“可我已經告知天帝這個挽留對他的私德有莫大的損害,有太微這個失德而被推翻的前車之鑒我不信這位年輕的天帝真會完全不顧‘德行’。”

  “的確,你在天帝麵前吐了血,並將簌離挽留到不傷其私德的最大極限日子,於是我再告知他那個辦法,就是損傷他私德的開始,你知道他最重自己的顏麵,恐怕若他執意挽留,天界很快就會傳出關於簌離存在真相的流言蜚語,簌離虧欠兒子良多,你說不動天帝便從簌離這裏下手,讓她為了兒子的德行,選擇自己主動離開。”東淩元君語氣是附和,實則是揭穿她的那些小動作“你知道簌離一定會自己離開。”

  “因為她是母親,為母則剛。”她曾經為了讓兒子登帝殘忍的拒絕與兒子相認,就是怕自己的事會牽連他,所以她不會允許自己的存在成為兒子私德有損的原因“天帝會震怒,但簌離一定會勸他,隻是我沒想到新花神會成為一顆廢棋,甚至反而你的一種助力。”天帝不被情劫所絆,自然會更專心政務與母親之事。

  東淩元君彎起嘴角“因為他也是潤玉,阿妖,你真覺得他會對所見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你是說嫉妒?”並不是因為她而嫉妒魚兒,而是單純的嫉妒幾乎相同的人卻能擁有自己最渴求之物,而嫉妒會讓惡意陡生“不要以為你教過他一些東西就很了解他,我對魚兒都不十分了解,更何況是您這般不露麵的老師。”

  東淩元君知道她在套自己的話“這般確定?”

  “嗯,簌離就是證據。”如果他真是你的徒弟,你不會讓我說出縛靈棺是多可惡的存在了“他對生母的虧欠、眷戀是不會容你這般重塑其母之軀,偏你重塑了簌離,更他從我嘴裏知道了這種重塑的危害,所以,他並不是你的弟子。”

  東淩元君讚賞的點頭“的確。”你說的沒錯“更有一點我不會收他做弟子,因為我並不喜他;你身邊來來往往這麽多人,有心機手腕的不少,可那些人不過是滄海一粟,唯有那個孩子……所以我怎麽會收他為徒?”讓一個‘奪走’愛人的相同少年在自己麵前,對他何嚐一種傷害。

  “這麽說此間天帝被天界眾仙冷待也有你的功勞了?”龍君寵記得調查有關此間天帝時有過的一些事“幼稚。”竟然將對魚兒的怨恨轉嫁到‘無辜’之人身上,然後冷嘲“其實你根本不必用簌離做筏子,而該對那個孩子實話實說,告訴他你能做天帝都是我大人大量,不然我早就因為嫉妒而殺了你。”

  “我承認你說的幼稚,但也可以完成你最後的言語。”殺了真正讓我嫉妒的人。

  龍君寵勾勾嘴角,似笑非笑“我對此間天帝說過一句話,記得是這般說的,如果魚兒因為你而所有損傷,我會報複的!”這句話對你也有效。

  東淩元君近了一步,也拉近了與她的距離“阿妖,你我非要這般爭鋒相對?”

  龍君寵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支簪子,是上次奪意時出現的桃花簪“阿靳,你我都清楚,就算這支簪子重現也不是我當初拿到的那支了。”都說物是人非,可現在物都非了,抬手將此簪簪於自己發間“有一些物可以重做,但有一些……流逝而去,哪怕是我們這些神祗都無可奈何……好看嗎?”朝他笑起,歪頭問。

  東淩元君眼中是戴著桃花簪,麵露甜美笑容的昳麗,就像當初她第一次戴上這支花簪時的模樣——

  倏然。

  東淩元君將龍君寵緊緊擁住,聲音卻有幾分顫抖“阿妖,阿妖……”若是當初沒有謊言和欺騙,他能將她護的再好一點,能早點說服父帝母神,能防住鈺傾在她麵前胡言亂語,他們的一生何至於如此淒涼。

  龍君寵的淚也凝聚在眼眶,這麽久了,她都快忘記他身上的味道,抬手,卻不敢搭住他的後背“阿靳,如果當初我知道你會中滅靈箭,我也願意為你擋。”哪怕你騙我,這也是對她的阿靳所言。

  “不!”他說的很堅決,臂膀擁的更緊了些“我不願意。”雖然苦,可我更願意你活著“阿妖,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千年萬載,重見的希望。”我們現在不就重見了。

  龍君寵最終還是也擁住了他,她會願意進入這個軀體就是因為此,這是此間妖君寵最後存在的證據“阿靳,其實我真要謝謝你,謝謝你如此費盡心機,不管對錯的做了此事,能夠與你重逢是我一次次絕望後的獎賞吧。”她要縱情一次,好好的與他告別,送走他也‘送’走自己心裏的阿靳。

  “是,也是上天對我鍥而不舍的獎賞。”東淩元君的手掌托住她後腦“你的苦我都知道。”可我有多苦你不懂。

  龍君寵也緊緊擁住了他“我懂。”隻是我並不讚同你的做法。

  東淩元君不由微微側轉,但因為擁抱的動作,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你懂?”

  “君問歸期未有期,何當再剪西窗燭。”龍君寵閉上眼,用力擁緊些,再擁緊些“阿靳,你讓我活著,可是沒有你我怎麽活?為何你自己走還不夠,還要帶走,孩子,為何?”

  “我的錯,是我的錯。”他沒有阻止她這般做,反而安撫起“阿妖,你怪我便是,我認錯,你要怎麽罰,都行。”

  龍君寵一口咬在他肩頭,狠狠的咬下,似乎要將這許多年的苦痛都宣泄出來,邊咬邊哭。

  東淩元君肩頭漸漸濕潤,但他隻是安撫的摸著她的發,並抬手阻止了遠處白凜的靠近。

  龍君寵終於鬆口,閉著眼,頭頂住他的肩胛,嘴裏是來自他肩頭傷口的血腥味:他果然大限將至。

  一顆眼淚滴在地麵上。

  阿靳,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送你走。

  東淩元君則看著近在眼前在她發間的桃花簪,神色不定。

  ……

  瓊華宮。

  潤玉與旭鳳對視著,誰的臉色都不好。

  潤玉也是生生養了七天才好轉。

  彥佑夾在他們當中自然左右為難“現在這種情況,你們倆不要先打起來啊,內耗絕不是明智之舉。”

  “潤玉,你該將自己所知的說出來了!”旭鳳想知道不是那些他寫出的“裏麵是什麽情況?”而是那些他沒有寫出的,旭鳳料定他留了一些所知。

  “該?什麽是‘該’?”潤玉淡然冷對。

  旭鳳氣極“什麽意思?姑姑身在險境,你卻跟我在這裏咬文嚼字?”

  “是啊,潤玉,你怎麽一點都不著急?這都七天了。”彥佑也是這般想“如果你們倆有什麽‘後招’現在還不可以告訴我們?”

  潤玉看似輕笑,可眼睛裏沒有絲毫笑意“龍兒已經確認東淩元君大限將至,你們以為我不想動嗎?”

  他們兩人都看著他。

  “時機未到?”彥佑挑眉“那,你們在等什麽時機?”

  潤玉俊眸微動“自然是在等能‘動’的時候。”

  旭鳳眼珠轉動“她從冥界借出的兵其實一直在魔界某地待命?冥界陰兵到不了天界。”更不要說迎戰九華州了。

  潤玉不動聲色“沒有天帝特許自然不行。”

  “那個天帝不會同意的……”彥佑雙手環胸,脫口,很有把握的看向潤玉,但也在下一秒品味出了潤玉此話的畫外音:此間天帝自然不會特許,但眼前這位也是天帝啊——

  潤玉眸黑深幽,手中幻出一疊竹簡“你們看看。”不想他們打無準備之仗。

  旭鳳接過“你真想與九華州開戰?”

  “本座不想,但也不怕。”潤玉氣定從容“龍兒是想安靜的‘送’他走,但我看未必能做到。”所以有些事他們並未停止籌謀。

  “這東淩元君會不會用延長簌離仙子的法子與天帝暗中勾結?”彥佑也想到這層。

  潤玉不介意“這個由他。”東淩元君若這麽做,那天界很快就會傳出一些天帝並不願意看到的話語來。

  “果然你們倆都算計好了。”旭鳳冷哼一聲:他們倆看似無所作為,實則無所不為。

  論口舌,潤玉不會輸任何人“不算計,那來此做什麽?在家裏坐以待斃就是了,魔尊不為了自己考慮,也要想想才出生不久的親妹。”轉眸彥佑。

  彥佑立刻擺手“我可什麽都沒說,我知道我有很多牽掛,這邊美人那邊美人兒我都在意著,所以很讚同你的算計,你算,多算算。”

  潤玉對彥佑的紈絝不予置評,轉身離開。

  彥佑瞅瞅旭鳳“你剛才的話我不認同了,他們倆這次都是拚了命的,一個隻身入敵穴,一個願受神魂分離之苦,這種算計,哪對天帝夫婦能做到?特別是再得知有孕之後依然如此?”

  “我隻是惱怒……”

  “我知道你怒什麽。”怒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彥佑抬手指指旭鳳拿住的竹簡“那就好好看這些吧,雖說魔界的事你與姑姑的想法不同,可她殺也殺了,你也該放下了,她殺的不是你,也不是你所知的擎城王、卞城王父女;對她來說此間天帝是外人,此間魔界人更是外人,隻有你才是她侄孫。”

  “那你還這麽幫這裏的新花神?”旭鳳嘲彥佑。

  彥佑挑眉“我越幫她,姑姑就越討厭她,她就更倒黴,天帝也能更看清新花神與自己的不合適,或許還能早點分開,免得互看生厭。”

  旭鳳微微張嘴,然後嗬了一聲“果然是他的義弟,你就不怕適得其反?現在這局麵天帝已經對她生厭,但未必會放了她。”

  “事情的發展我也沒想到。”彥佑做了個失算的表情,但也正色“不過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更何況現在這個局麵,天帝身邊有了新的牽絆,也不知會發生什麽變故……我這個做叔叔的其實還挺期待能抱抱侄兒的那刻,那孩子不知會更像誰。”

  旭鳳深呼吸了下“我看完給你。”說的是竹簡,既然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那就努力做事,說完也轉身離開。

  彥佑不理會旭鳳的離開,反而眯起眼:說起現在這局麵,他想到一件事,畢竟自己也是彥佑,所以蛇彥佑,姑姑雖不在,可你也不要為了幫錦覓而做些什麽事出來才好,不然潤玉一怒後果會如何真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