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五)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3903
  皇宮深處某廢柴房裏,此刻闖進了兩個人黑衣人。

  正是方才在小園林中行刺吳非的嫣紅和救她的神秘黑衣人。

  “多謝高人相救,咳咳……”方才被傷得重,又一路逃跑至此,嫣紅此刻呼吸已經有些艱難了,吃力揭了麵布,不忘對救她的人道謝。她能活於世,全靠別人的恩情和施舍,她其實最怕欠人情了。

  可她偏偏卻欠下那麽多人情,到如今,救命之恩,也隻能說一個謝字了。她孑然一身,就連性命都要失去,再無任何東西可償還恩情。

  “是我……”神秘黑衣人將嫣紅放置好,揭開自己的麵布,靜靜的望著嫣紅,眼中的情緒複雜至極。

  嫣紅認出了他,微微怔住,隨即無奈的笑了笑,那笑中也含了太多的複雜情緒。

  “吳言,你不該救我的。”嫣紅輕歎口氣,輕輕開口,“最不該救我的是你。你要知道,我想殺的不是別人,那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既然知道他是我父親,那你還要殺他!”吳言忽然紅了眼眶,說話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你跟他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瞧瞧,這一副擔憂的模樣。

  嫣紅冷笑一聲。終究,人家才是骨肉至親。

  隻有她,從始至終都是多餘的。

  “你殺了我吧。”嫣紅低頭垂眸,一副待死的模樣。母親死後,她活在這世間唯一的念頭便是替母報仇。可是如今可笑的是,她殺仇人不成,險些送命,卻被仇人的兒子救下。

  吳言望著生無可戀的嫣紅,心痛了痛,“你知道我不會的。”說罷,從懷中掏出續命丹為嫣紅服下。嫣紅卻死活不肯吃,藥剛喂進口中便被她吐了出來。

  她顯然已經不想活了。

  吳言的心又痛了痛。並未繼續將藥丸喂進她口中,而是放入了自己口中嚼了嚼。嫣紅瞧著他,眼中染上一絲疑惑。

  “嘶……”嫣紅感覺肩上的傷口忽然又痛了起來,她下意識的往牆後靠了靠,想將身子靠在身後的牆上。這時,她才發現她此刻正坐在一堆幹草上,吳言則半跪在她麵前,靠得離她很近。

  嫣紅心中沒有來的一陣心慌,感到有些不自然,又要往後靠,下一瞬卻忽然被吳言攬入懷中,緊接著吳言放大的一張麵孔出現在她眼前,而她的嘴唇已經被堵住。

  “唔……”嫣紅心裏更加慌亂了,一絲罪惡感頓時從心底生出,怎麽也抑製不住。她用力推開的吳言,卻沒有得逞,反而是吳言卻十分從容和耐心,將含在口中藥盡數喂進了她口中。

  藥被喂進她口中,為了防止她再吐出來,吳言用了最笨的方法——一直用唇堵住她的,片刻不離開,直到確認她已經咽下了那些藥,他才要離開,可是已經來不及……

  他的唇已經不想離開那柔軟之處。原來女子的唇竟是如此香甜,他發現新世界似的,想要探究更多,心下這般想,實際上他也那般做了。

  他吻了懷中的女子。

  他第一次吻一個女子。

  他笨拙的吻著,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可言。

  嫣紅更加慌亂了,心中的罪惡感更甚,甚至感到有一絲抑製不住的惡心,她下意識的要嘔吐。

  男子立刻察覺到了女子對他的反感,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竟讓她感到惡心?

  他放開了懷中的女子,起了身就要離開。他受挫無比,心頭的複雜情緒更是難以言說……想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京都貴公子,從小便見過無數的美麗的女子,如今竟在肮.髒的柴房之內情不自.禁吻了一個比他好幾歲的青樓女子。

  最可恨的是,他竟還慘遭這青樓女子的嫌棄。

  想了想,吳言心中的火氣壓不住,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在嫣紅身旁坐了下來,問道,“你實話同我說,我……我是不是都不如你之前碰過你的那些男人?”

  嫣紅還未從方才的慌亂中回過神來,聽到他說話隻是下意識的點頭,等反應過來時,想要解釋,卻看見吳言的手已經搭在她肩上了。

  他是要剝她的衣服?

  嫣紅眼神暗了下去,打開了他的手,吳言卻反過來拉住她的手,焦急道,“你肩上怎麽還有傷?!”方才救她,並未看到她身上有血,以為她隻是受了內傷,方才又因對她情不自.禁,一時慌亂,他是當真不知道她身上還有傷。

  沒有一絲猶豫,吳言又從懷中掏出另一瓶藥,拉下嫣紅的衣服便為她上藥。

  等到上藥完畢,吳言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這般做是有多無禮……眼神瞟到傷口周圍的白嫩之處,吳言感覺自己的眼睛瞬間被燙了一下,下意識移開了目光,耳根在黑暗中悄然紅透。

  “對……對不住了,我隻是擔心你的傷,你別誤會……”吳言被燙到一般,瞬間從地上竄了起來,背對嫣紅佯裝淡定的站著。

  青樓出身的嫣紅,怎能不知吳言的這些行為意味著什麽。

  嫣紅的心頭複雜極了,百轉千腸,最終隻化作了一句歎息。

  “藥已經給你上過了,你的傷會慢慢好起來的。你現在此處好好呆著,我去去就來,皇宮太危險,外麵又在追查你,你千萬別亂跑。”吳言轉過身來,囉嗦的對嫣紅吩咐一番,不等嫣紅反應便要轉身離開。

  嫣紅見他就要打開房門出去,忙喊道,“吳言!”

  吳言頓時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嫣紅知道他在等她說話,於是緩緩開口,“多謝你救我,但……但是吳言,你該喚我一聲姐姐的,就如你在業州見到我時喚的那樣。”

  吳言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過身,他隻是背對著嫣紅站了一會兒,然後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廢棄柴房,確定嫣紅不能聽見他的話,他才氣鼓鼓的說了一句,“可是我並不想做你的弟弟!”

  。。。。。

  祭月殿這廂,因太子的到來,由太子下令正式開席,晚宴便是開始了。

  沒有祭月儀式,也沒有例行的節日祝福,隻有停不下來的歌舞和喝不完的酒以及看不完的美人兒。

  皇宮的中秋晚宴,第一次被舉辦得毫無章法,也毫無儀式感,如此糟糕的晚宴,連宮外那些最低級的歌舞坊都不如。

  再看尊貴的太子,此刻正與林雲影玩得正開心,兩人正相用嘴互喂酒,那畫麵看一眼都惹人臉紅心跳,那兩人卻玩得不亦樂乎。

  眾臣子見太子荒唐至此,皆是痛心疾首,卻無一人敢出來說一句話。

  不是他們膽小不敢言,而是現在整個祭月殿已經被太子的人控製了起來,他們的家眷也都在此,受製於人的眾大臣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子胡鬧,敢怒不敢言。

  皇帝到如今都沒有出現,太子又如此肆無忌憚,形勢已經顯而易見了——太子的人已經控製住了皇帝,甚至控製住了整個皇宮。

  可是南王呢?

  南王黨的人去哪裏了?

  為何到現在了,元揚、陸遠等人都沒有露麵,難不成也被太子控製起來了嗎?

  眾大臣越想越覺得大衡就要完蛋了。

  葛雲前線還在打仗,京都內戰不停,眼看太子黨就要勝了,這大衡江山還是落到了荒誕不羈的太子手中。往後,他們在座的人以及大衡所有的百姓,怕是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劉大人,太子如此,禮部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禮部尚書一旁一位大臣,瞥了主座上的太子與林雲影一眼,痛心疾首道。

  禮部尚書卻沒有聽見一般,舉起麵前的酒杯,自顧的喝下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太子的父親是皇帝,太子的老師是荀典,太子的跟前紅人是吳非,再不濟太子還有皇後教導,還有李丞相的規勸,怎麽到頭來太子變得荒唐了,卻要怪到禮部頭上?

  禮部可太冤了。

  自從西王被貶到朧月之後,皇帝便怨恨上禮部,禮部所有法度便幾乎懸空,朝中有關法度的大小決定全憑皇帝一人定奪,他這個禮部尚書也是空有職位,卻無職權,每天日混日子,做過最重要的事情不過是接待龍音閣的人。

  到如今,皇宮危機,禮部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時候,這些人卻指望禮部能像當初剛剛建立時的那樣,擔起重振朝綱的重責嗎?

  不得不說,這些人實在是太天真了。

  大衡朝中最根本的問題不在於禮部,而是在於朝中所有人皇帝,在於太子,更是在於永不停歇的黨派之爭。

  “吳非大人到!”

  歌舞升平之時,宮人尖銳的聲音從祭月殿傳來,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主座上的太子也朝殿門望去。

  吳非悠閑自得的走進祭月殿,走進殿中便遠遠朝太子行禮。

  太子走下殿來,一邊說著不必多禮,一邊徑直走到吳非麵前問道,“吳大人怎可現在才來,母後那邊如何了?”事到如今,太子的意圖路人皆知,太子也不打算隱瞞什麽,隻是他到底還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

  吳非站直,右手抬於胸.前,拇指與中指摩挲著,悠悠說道,“陛下與皇後此刻正在禦書房,南王以及荀典等幾位大臣也在,陛下特命我過來請太子以及各位大臣移步禦書房。”他這話是對著太子說著,但實際上是對祭月殿內的眾大臣說。

  言外之意是,皇帝與南王都被我們控製住了,你們已經沒得選擇。

  祭月殿內的眾臣子麵麵相覷,皆是無言。

  直到太子衣袖一揮,“還勞煩各位大臣陪孤走一趟禦書房吧。”眾人這才連連稱是,無一人敢反對。

  太子春風得意,就要朝祭月殿門外走去,走了幾步,想起什麽似的,又折了回來,目光朝殿中主座上望去,見林雲影一臉疑惑的望著他,他心下一樂,朗聲道,“還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還要孤過去抱你嗎?”

  聞言,林雲影臉上不由得燥熱起來,沒有想太多,便朝他走去。走向他的路上,她心中暗暗的想:他其實大可不必如此,他目的已經達到,不必再同她做這番戲的。

  李兮兮已經出宮去了,他還要氣誰呢?

  “走吧。”林雲影走近,太子攬住林雲影的腰身,像來時那樣,兩人又相互依偎著走出了祭月殿,一邊走著,林雲影聽見太子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高興不?孤一會就要做皇帝了,孤坐上皇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封你為皇後,孤會將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這樣的玩笑話,太過於心驚肉跳,林雲影不敢相信的同時也有些感動。

  他們兩人倒越來越像一路人了。謊話說著說著就順了,到最後說得多了,竟讓人誤以為那便是諾言。

  可謊話,終究不是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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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該到二姐姐和陸章出場了~我最喜歡二姐姐了,喜歡她的灑脫,她是向往自由的女子,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一直灑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