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二)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4212
  “啊嗯……非郎,你別這樣……”

  與祭月殿的喧囂相呼應的是,冷宮一處廢棄偏殿裏,此刻也正傳出一陣又一陣熱鬧的聲音。

  這座廢棄宮殿位於冷宮最偏僻的位置,幾乎不引人注意,宮殿表麵看起來破舊不堪,看著已經年久失修,無人居住,整座宮殿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陰森。

  院子裏也長滿了極高的野草,野草甚至擋住了正房的入口,乍一看感覺那些雜草是由殿中長起來的,因殿中裝不下才溢了出來。

  但廢棄的宮殿內部其實別有洞天。

  殿中並非如殿外一般破舊不堪,反之,殿中的一應陳設俱全,且都擺放得整齊,一塵不染,所有物品皆是上等,其奢華程度相較於皇帝的寢宮,有過之而不及。

  換言之,這破舊宮殿內部其實就是一個極其舒適的豪華寢宮,其豪華程度將皇帝的寢宮都比了下去。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廢棄寢殿中沒有眾多宮人在伺候,門外也沒有侍衛。

  而此刻殿中還在持續的女子低吟,以及男子粗重的喘氣聲,正是從擺在殿中正中間的寬大的床上發出。

  那不堪入耳的聲音,放肆至極,劃破了冷宮原本的死一般的寂靜,給陰森的冷宮增添了幾分熱鬧,也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殿中未點燭火,光線有些暗。

  好在月光足夠明亮,透過天窗照進殿中,便能清晰瞧見床.上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別什麽?是叫我別停下嗎?”

  伴隨著女子的低吟,男子粗重的邪魅笑聲也隨之傳來。他肆無忌憚的笑聲,越過殿外長得極高的野草,又飄像遙遠的夜空中,最後消散於黑夜。

  “非郎,你暫且饒了我吧……啊……等我們的熙兒順利登上了皇位,我,我隨你處置……”

  吳非並沒有因女子的求饒而放緩動作,他反而變本加厲的折磨起女子來。

  “皇位不過囊中取物罷了,不算急事。”男子笑得更加狂妄,極具魅惑道,“現下最急的事,我們不是正在做?”

  他說完話,動作也變得越發粗魯起來,似乎不滿意女子的心不在焉。

  女子因他的粗魯似乎有些不滿,但低低的吟.哦卻出賣了她的故作矜持。

  她總喜歡自作聰明,這一點有些討人厭。男人暗暗的想。

  又過了許久,廢棄殿中終於安靜了下來。

  催促的人便又來了。

  殿中安靜下來不久,便聽見殿外傳來一個女婢說話聲,“娘娘,太子殿下已經去祭月殿了,問您什麽時候過去。”

  說話的正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兼暗衛之一——燕兒,燕兒同時也是皇後的十個女暗衛中身手最好的一個。

  “知道了,本宮很快就過去。”皇後趴在男子胸.口又敷衍道。這話她今晚已經第三次說了,可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她卻還在此處。

  “是。”燕兒在殿外,望著麵前比人還高的野草,遲疑的回了聲是,最後又消失在黑夜裏。

  “你還讓我等,到底是在等什麽?”皇後靠在男人懷中,輕撫著男子的胸·口,嬌聲問道。

  她本是天人之姿,再加上也注意保養,因此她身子的條件也不輸年輕的女子,但畢竟她的年紀擺在那兒,她青春靚麗的容顏到底是一去不複返了。

  她此刻不經意的輕淺一笑,臉上的皺紋便殘忍的露了出來,她不再是少女時的風韻無限,她終於還是變成了一個老婦人……

  思及此處,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厭惡,身子的燥熱也漸漸冷卻,沒有了方才的衝動和熱情。

  “我呀,隻不過是怕咱們的皇帝陛下覺得戲份不夠長,看不過癮。”吳非冷嘲一笑,推開皇後靠在他身上的腦袋,玩笑似的說道。

  聞言,尊貴的皇後一頭霧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吳非大人卻起了身,他下了床,在提前備好盛滿水的木盆中淨了手,又拿過一旁架子上的白布條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身子,最後將白布條隨意丟在地上,又繼續說道,“今晚的戲這般好看,你說,我們的皇帝陛下會滿意嗎?”

  “你什麽意思?”還在床上坐立的皇後察覺到他語氣中的異樣,疑惑問道。

  吳非躬身拿起他方才隨意丟在地上的精致大紅官服,撣了撣上麵根本不存在的塵埃,慢條斯理的穿起來,卻是不回答她的話。

  皇後看著他,眼珠子飛快一轉,想到什麽似的震驚道,“他……他,他……不會就在此處吧?”

  她幾乎尖叫起來,作為女人,她殘存的最後的羞恥令她的心裏染上了一絲絲愧疚,但更多的是對眼前的男子的惱怒,垂眸想了想,她道,“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何這般恨他,你跟他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說話之際,她下了床,胡亂披了件衣服,身上的髒·汙也來不及處理。隻見她微慌張的朝四周東張西望起來,發現四周空無一人,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吳非見她如此,一邊綁腰帶,一邊譏笑起來,臉上的厭惡尤其明顯,“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又煞費苦心為我建了這座秘密寢殿,怎麽現在反而心虛起來了?”

  他說著,上前幾步,捏了皇後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微微不滿道,“嘖!難不成直到現在你還想著他?”

  “沒有!”女子搖搖頭,連忙否定道,“絕對沒有,非,你不是不知道,我愛的人是你啊……”說著不由自主抱住了男人。

  在她靠近的那一瞬,男子卻不經意的後退半步,推開她的身子,也放開了捏她下巴的手,陰惻惻說道,“最好是如此!你要知道,我可是最討厭撒謊的女人!”

  知道他向來霸道,女人微微一笑,向往往常一樣朝他表明決心,“我對誰撒謊都不敢對我的非郎撒謊……”說著悄悄瞥見男子,瞧見他的臉色稍有好轉,又順勢說道,“非郎,熙兒現下已經到祭月殿了,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們便可成功了,你何不現在就下令?”

  她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忽冷忽熱的性子,因此也沒有將他方才疏遠的動作放在心上,隻是想到今晚的計劃遲遲未進行,她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因此微微氣惱。

  “不著急。”吳非綁好了腰帶,又理了理官袍領子,確認穿戴整齊之後才幽幽說道。

  “我先讓你見一個人。”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床邊,拍了拍幾下床板,又在床頭摸索了一番。

  皇後因他的話已是震驚,再看他的動作,心頭的預感十分不好,一雙眼睛睜得極大,裏麵布滿了疑惑。

  “啪!”的一聲響動響起。

  就在吳非在床頭摸索了一番之後,豪華的大床底下瞬間有一個巨大的物體彈出。

  “啊!”女人被驚嚇到,下意識的驚叫出聲,身子也下意識的向後退幾步,眼睛瞥見那彈出來的東西,更是吃了一驚。

  那從床底彈出來的物體,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個巨大的盒子,巨盒裏此刻正躺著一個人。

  皇後娘娘定睛一看,發現躺在巨盒中的男子不是別人,而正是她的丈夫——元瑞帝。

  元瑞帝竟一直在床底下!

  尊貴的皇後娘娘險些暈厥過去。

  那方才她和吳非所做的一切,豈不是……

  “天啊……”皇後娘娘捂著嘴,說不出的驚訝。縱使臉皮再厚,她此刻也忍不住老臉一紅。隻是她並無多少羞愧之情,更多的是窘迫,窘迫於方才兩人做的親密之事還有第三人在場,並且聽見了全過程。

  “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吳非並沒有理會女人的震驚和窘迫,他甚至都不再看女人一眼,他隻猶如惡魔一般蹲下身來,陰惻惻的望著被五花大綁的元瑞帝,冷笑一聲,緩緩取出了元瑞帝嘴裏塞的白布,然後隨手扔在一旁,然後溫聲說道,“陛下不必感謝微臣,你我是多年好友了,您身子不適,我替您疼愛您後宮的女人,替君分憂,乃微臣分內之事。”

  他說得極其平和,極其漫不經心,仿佛隻是在說:今日天氣和好,宜出門賞花。

  元瑞帝怒目圓睜,眼中不滿血絲,死死的盯著得意至極的吳非,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或許是他嘴巴被堵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經忘記了怎麽說話,也忘記了怎麽罵人,卻唯獨沒有忘記憤怒。

  “氣大傷身,陛下您身子不好,可別氣壞了。”吳非輕笑,伸出手指,在元瑞帝漲得通紅的臉上輕彈幾下,又溫聲說道,“對了,再告訴陛下微臣的一個體會:臣以為,陛下所有女人中,獨鄭嬪娘娘最讓人回味無窮,每每想起,總令人按捺不住……”

  “你無恥!”元瑞帝攢了許久的力氣,終於拚湊夠了一句大罵。罵完這句話,他狂吐出一口鮮血,隨即暈厥了過去。

  “他不會死了吧?”皇後看見元瑞帝暈了過去,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吳非斜了已經暈厥過去的元瑞帝一眼,鄙夷道,“這就要死?真沒勁!”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便塞進了元瑞帝口中,“我還沒玩夠呢,你可別死那麽早,你還得活著,你活著才能看見我親手毀了你的江山、毀了你所珍視的一切,那樣才有意思呢……”

  “你為何那麽恨他?”皇後整個人已經傻住了,她望著像惡魔一般的吳非,心中漸漸涼透,“原來你與他的所有的女人都有染,你竟瞞我瞞得這樣辛苦……原來你慫恿我在後宮給你建寢宮不是為了方便見我,是為了方便睡他的女人,吳非,你太可怕了,你簡直是魔鬼!”

  “還有更可怕的事情你要不要聽?”吳非似阿鼻地獄走出了的惡鬼一般,陰惻惻的湊近已經快站不穩的女人。

  “什麽?”女人被他可怖的表情驚嚇住,他似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變成了一個滿身散發著戾氣的人……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他是厭惡她的,或者說他是厭惡元瑞帝的,因此與元瑞帝有關的一切他都厭惡……

  他竟是厭惡她的……

  原來這麽久以來,他都是在利用她而已。

  原來方才他對那般熱情似火,隻不過是因為他要做給床底的元瑞帝看的……

  可笑!

  真是可笑啊!

  她竟奢望他會愛她。

  他就是個魔鬼,又怎麽會懂愛呢?

  “皇後娘娘,你猜,皇帝陛下的那些個皇子與公主,會有多少是我的骨血呢?”

  女人心如死灰之際,男人如詛咒一般的聲音又傳入她耳中,她終於再也忍受不住,重重跌坐在地,掩麵痛哭了起來。

  她忽然覺得好惡心。

  她自己惡心,吳非惡心,元瑞帝也惡心,這富麗堂皇的京都皇宮更是讓她惡心萬分……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

  而她,又做錯了什麽?

  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

  女人痛哭。吳非視若無睹,他隻是抖了抖自己寬大的衣服袖子,又輕拍幾下,確定身上不沾染肮.髒之物後,便朝寢殿可以通向外部的暗門走去。

  快走到暗門處時,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嫌棄的看了一眼還在哭的女人,說道,“傳位聖旨已經寫好了,你隻需帶著聖旨和這個老東西到禦書房候著就行,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你隻需等著做你的皇太後就行。”說完,不等女人做任何反應,他便進向暗門。

  直到吳非消失在暗門處,皇後才漸漸停止了哭聲,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暈厥的元瑞帝,想到元瑞帝對她的冷落和辜負,又想到此刻在祭月殿等她的元熙和已經被她送走的錦雲,她漸漸的又振作了起來。

  縱使一切皆無意義,至少她的兒子和她的女兒是屬於她的。

  她為了兒子和女兒,她也要繼續振作起來,繼續存活於這肮.髒的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