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守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4186
  上元節過後,年節也該結束了,業州城又下起了雨。

  或許,老天爺早就預料到,又有人要離開,因此忍不住先哭了起來。

  業州城最胡鬧的林雲芊,昨兒連夜出了城,業州城最紈絝的江澈不知何時也離開業州城。

  今日,就連陸章也要走了。

  林雲初忽就覺得,熱鬧繁華的業州城一下子變得冷清了許多。

  她想,業州城從此便是她一個人的業州城了,她獨守著這座城。

  葛雲城軍情告急,陸章要帶著陸家軍北上去救援葛雲。

  塞利終於不肯隱藏它的狼子野心,還是選擇了與大衡硬碰硬。大衡與塞利之間,將有一場硬仗要打,隻是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何年何月了。

  林雲芊來到軍營,正是清晨時分,陸章正在校場同將士們說話,看著大軍應該準備要出發了。

  陸章見到林雲初,微微一頓,轉身交代了陸飛幾句,便朝她走了過來。

  “我們去河邊,我有些話要說。”陸章來到林雲初身旁這般交代著,然後不等林雲初反應,自己便朝校場外走。林雲初也隻好跟上他。

  兩人很快來到河邊。

  軍營裏的這條河還是很美的,雖然有些小,水質卻極好,清澈見底,河中石頭清晰可見,有時還能看到一兩條亂竄的魚兒。

  倒映在水中的樹影兒,似乎比樹原來的樣子還要好看,林雲初眼睛掃到水中的倒影,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樹的本尊,有一瞬的失神。

  若是晴天就更好了,若是晴天,便可靠在樹下的青草地上打盹兒,睡夢中一定全是河水的清香。

  隻可惜,現在細雨蒙蒙,雨滴似有似無,卻給小河和小河的四周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輕紗,叫人心中實在痛快不起來。

  “雲初姑娘……”

  陸章在河邊樹下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林雲芊,遲疑著開口。

  “陸哥哥有話不妨直說。”林雲初在離陸章幾步遠的地方,也停了下來。

  陸章轉過身,他身子寬厚,將他身後的樹幹完全遮擋,林雲初便看不全他身後的樹了,於是她隻好將目光移到了陸章身上,這時她才發現,陸章身上穿著的是一身玄色鎧甲,看起來甚是威武英俊,是一身的大將風範。

  隻是,他看起來仍是那般冰冷。

  林雲初看著陸章的鎧甲。

  陸章則看著林雲初,眼神中有幾分探究。

  又在心中斟酌了一番,陸章看著林雲初,輕聲說道,“江澈去京都之前,曾回了一趟軍營。”說完,陸章瞧見林雲初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然後她的目光,瞬間便從他身上離開了。

  “陸哥哥同我說這個做什麽?”

  林雲初微微低頭,事不關己般的說道,語氣裏聽不出太多情緒,“既然他選擇悄無聲息的離開,我如今去追究他為何要離開、離開之前去了哪裏、去做了什麽,還有任何意義嗎?”

  林雲初說完,便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待在原地,沒有再言語。

  陸章卻還在看著她,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上,似乎一定要在她臉上找到些什麽東西才甘心。

  但陸章最終還是沒能從她臉上找到任何東西。

  “難怪江澈說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呢。”陸章說道,他瞧見看林雲初微微抬頭,然後她的目光落入了河的中央,然後他便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河水中央。

  陸章覺得他說完這句話,林雲初至少會有些反應——比如憤怒的反駁他,比如冷笑幾聲。

  但是他卻錯了。

  林雲初仍不為所動,就好像沒有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

  陸章有些錯愕,這時候,陸章忍不住想起林雲芊來。

  他記得,林雲芊也曾有過這般決絕冷漠的神情——那夜,他們才做完了最親密之事,林雲芊便是似這般冷眼對他;還有大婚那日,林雲芊將蓋頭丟在地上,說不想嫁他,也是這般的冷血無情……

  業州林家的女子,都是這般冷血無情嗎?

  陸章這般暗暗的想著,眉頭也皺了起來,熟悉的無力感,又湧上了心頭。

  “陸哥哥,葛雲路遠,塞利凶猛,你一定要多多保重。”林雲初選擇忽略陸章方才的話,開口與陸章道離別。

  原本,她今日過來,也隻是來送一送陸章的。

  “聽說現在葛雲還在下雪,我之前為你們準備的軍用衣物,怕是排不上用場了,我又連夜準備了厚衣物,但應該還不夠,你們先將這些拿去,後麵我再想想辦法,我一定會把東西給你們……”送到葛雲去。

  “江澈這次或許真的是被傷透了心。”陸章打斷了林雲的話,他走近幾步,與林雲初並肩站在河邊,又盯著平靜的水麵,“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樣傷害了他。”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林雲初似抓到了機會一般,也說道,“對,還有糧草,葛雲城糧食多從塞利販賣過來,如今我們同塞利撕破了臉,塞利定然不會把糧食賣給我們,我得把糧草也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

  “我也說不清江澈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似聽不見林雲初的話一般,陸章又打斷了她,“可是我能看得出來,江澈很想為你去改變,他很想獲得你的認可。江澈的身子骨根本不適合呆在軍中,他一來軍營,便病倒了,病重那幾日,他沒日沒夜的咳,好幾次都咳出血來了,可是他卻死活都不肯離開。後來,他又堅持同虎嘯營一同訓練,可是他怎麽可能跟得上訓練呢,於是我隻好為難他,懲罰他,讓他出醜,就是希望他自己提出來離開軍營。”

  說道這裏,陸章又停了下來。

  隻見他緩緩轉過身,望著終於不那麽從容的林雲初,道,“林雲初,你怎麽就那麽狠心呢?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心疼江澈嗎?若是那幾日江澈沒有挺過來,死了怎麽辦?”

  “不是的……”林雲初終於抬起頭來,陸章這時才發現她的雙眼已經通紅,眼眶中的淚水,似乎就要撐不住了,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然後陸章瞧見林雲芊瞬間又將臉轉向了一旁。

  這下,陸章便看不到她通紅的雙眼了,隻能看到她的半個側臉。

  林雲初哭了。

  盡管她此刻幾乎背對著他,盡管她沒有哭出聲,盡管她此刻仰著頭。

  但她微微抖動的雙肩卻出賣了她。

  “除夕那日,江澈找到我,說他要回家一趟。”陸章望著林雲初微抖的雙肩,繼續說著未說完的話,“我問他原因。你猜他同我說了什麽?”

  林雲初雙肩抖動的幅度變得小了一些,陸章知道,她正在認真聽他說話,陸章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又道,“他說,他想你了,回家隻是想見你。”

  聞言,林雲初再也忍不住了。

  她到底還是哭出聲來了,她蹲了下來,將自己的頭埋在膝蓋上,哽咽的聲音才變得小一些。

  陸章站在原地,微微遲疑,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他很少像今日這樣這般,說這麽多話,若不是那日他無意中知道江澈與林雲初之間因為他產生了誤會,他想他也不必費這番口舌。

  想了想,陸章又說道,“知府一家去京都,聽說是因為接到了張肖傑尚書從京都來的家書。張尚書有個女兒,也就是江澈的表妹,名喚張子芩,小時候時曾與江澈有過口頭婚約,雖然隻是口頭婚約,可以不作數,但是他那表妹任性胡鬧慣了,如今早已過了婚配年齡,卻遲遲沒有人上門提親。張尚書此時讓江澈去京都,想必也有讓江澈娶張子芩之意。”

  “雲初姑娘,我要說的話說完了,該怎麽做,你自己決定。”陸章終於說完了要說的話,暗暗鬆了口氣。

  林雲初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陸章瞧見她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抬起衣袖胡亂擦了擦眼淚,然後想對陸章笑,但是她沒有成功。

  “陸哥哥,謝謝你。”林雲初笑得比哭還難看。

  “如此,我便先走了。”雖然有些遲疑,但陸章還是邊說著便轉身。軍情緊急,他必須要走了。

  “陸哥哥,多多保重!”陸章轉身的一刹那,林雲初喊道。

  聞言,陸章腳下一頓,瞬間便在原地站住了。

  “好……”陸章說道。

  停頓了一下,他轉過身來,看向林雲初身後的河麵,又道,“若是……你有機會見到你二姐姐,勞煩你轉告她一聲,她不必逃了,我不會再為難她。”

  聞言,林雲初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陸章視線落到她身上,掃了一眼她仍然通紅的雙眼,這才轉過身,然後毫不猶豫的走了。

  。。。。。

  又半個多月過去,天氣漸暖,業州城的春天不遠了。

  可是業州城的人,卻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期待春天。葛雲城正在打仗,整個大衡,都籠罩著一層陰鬱,離葛雲並不遙遠的業州城更是如此。

  陸家軍大半的人馬都去了葛雲,陸達因身子舊疾未好全,便繼續留在業州,然後業州城新的一輪招兵買馬、訓練新兵,便又開始了。

  江嚴去京都之前,業州並未接到葛雲軍情急報,因此江嚴離便將府衙的大事都暫時托付給了陸達。

  江嚴和陸達算不上是知心好友,但卻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一同治理業州,因此業州府衙的事務,陸達自然也能夠幫著做決定。

  但如今葛雲告急,大衡與塞利之間的戰爭如今最緊急之事,府衙陸達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管府衙的事,陸達於是書信一封,八百裏加急,將江嚴從去京都的路上又叫回了業州。

  林雲初在街上走著,迎麵碰見了江嚴,一時呆在原地。

  林雲初實在不知,她現在到底算不上江家的兒媳婦了。她此刻不知道怎麽稱呼江嚴才合適。

  江澈不聲不響的,便去了京都,好似不認她這個媳婦兒了,好似拋棄了她,但是卻沒有給她留下一封休書,就連她在江家的一切——陪嫁的人和物,都未動分毫。

  但此刻見到江嚴,林雲初心中的不確定忽然就變成了肯定。

  此刻,林雲初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江澈他不要你了,你已經不是江家的兒媳婦了……

  “大人,陸將軍請您先去一趟將軍府!”

  就在尷尬的一瞬間,將軍府的小將士急匆匆跑來,打破了尷尬。

  江嚴似有話要說,但是距離林雲初卻還有些距離,於是隻能抱歉的朝她笑了笑,然後就同那小將士走了。

  林雲初暗暗鬆了一口氣,抬起腳步,便和秋果繼續朝一旁的付家茶館走去。

  “阿玉,我來啦!”

  林雲初看見付玉,很是高興,她是蹦著走到付玉跟前的,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付玉了。

  年節期間,付家在桐州的一筆重要生意出了意外,付玉便同他父親前去桐州去處理,直到今日才回來。

  “小初妹妹,我也來了。”

  付玉見林雲初跑過來,也開心的笑著,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後的人卻先說了話。

  林雲初微愣,抬起頭來,目光朝付玉身後望去,這時才發現付玉身後還站著一男子。

  那男子身材挺拔,一身冰藍的上好絲綢衣衫,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

  他比付玉高處半個頭,此刻身上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有著柔柔的光,正望著林雲初。

  此人不是別人,而正是與林雲初和付玉從小時便認識的周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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