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三)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4030
  江府廚房的上空,此刻又飄起了滾滾濃煙,我們暫且先不說那煙為何那樣濃烈。

  我們隻需要明白,那濃煙給我們傳遞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訊號,那便是——江府的大少夫人林雲初今日又親自下廚了。

  一連好幾天,林雲初都沒有出門了。

  自從江澈整日不吃飯的消息傳到知府夫人那兒後,知府夫人又是一番氣憤,理所當然的將江澈不吃飯的罪過都推在林雲初身上。

  知府夫人對林雲初下了最後通令——要林雲初禁足在家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林雲初要親自照顧江澈的生活起居,事無巨細,都要親自動手,不得假借與旁人之手。

  江澈得知自己娘親下的的這個通令後,第一反應便覺得一個月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才能和林雲初單獨相處一個月時間,那怎麽能夠呢?

  又或許他傷得還不夠重?

  他最好真的將腿摔折了,這樣林雲初就會一直照顧他了?這樣的荒唐的想法在江澈腦海中過了一遍之後,便被他瞬間忽略了,因為他知道若是他的腿真的斷了,林雲初或許真的就會跟別人跑了,而他絕對不會允許那種情況發生……

  林雲初自知不在理,再加上江澈的傷也多多少少與她有關,便默認接受了禁足的這處罰。

  當然,林雲初心裏也藏著小九九的,江澈的傷並不嚴重,隻是輕傷,等他傷養好,根本用不著一個月時間,而等江澈的傷一好了,什麽禁足不禁足的,在她那兒根本就不會存在,她照樣會出門去,誰也攔不住她。

  在廚房忙活了一上午,午時也都快過了,林雲初終於從廚房出來。

  接著,秋果與梅兒冒著濃煙滾滾進入了廚房,將林雲初親手做的飯菜端了出來,主仆幾人終於風風火火的朝錦城園走去。

  靜心閣這廂,江澈正在同嫣紅在下棋。

  江澈從未去過倚欄小院,若不是嫣紅偶爾送些湯水來到錦程遠,江府上下都快忘記了府裏還住著嫣紅這麽一個人了。

  嫣紅的棋藝並不算高超,在才藝方麵,她也隻琴音和舞蹈驚豔出眾,棋和書畫頂多算得上知曉,並不精通。

  江澈的棋藝卻是還不錯的,至少目前為止,他所認識的人當中還沒有人的棋藝能超過他。

  然而,江澈今日的棋藝卻實在是算不得高超……

  “公子,咱們還下嗎?”在第六次輕鬆贏了江澈之後,嫣紅終於忍不住問道。

  約莫一個時辰之前,嫣紅便端著為江澈熬製的湯湯來到靜心閣了。

  通常嫣紅來靜心閣,江澈頂多同嫣紅說幾句話,他便讓嫣紅回去了。但今日江澈卻破天荒的讓嫣紅留下來陪他下棋,嫣紅自是沒有理由拒絕,隻是心裏難免有些納悶,想不通今日江澈怎麽突然想起來要下棋,他分明知道她的棋藝不如他的。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的心思根本不在棋上……

  江澈猶豫了下,看了眼大門方向,回道,“下,當然繼續下!”

  嫣紅微怔,看他一眼,終還是默默準備開始新棋局。

  這時,林雲初同幾個丫環回來了,她吩咐秋果等人將飯食擺在院中的石桌上,她自己朝靜心閣大喊道,“江澈,出來吃飯啦!”

  這幾日多為陰天,天氣不焦不熱的,風也小,很適合在外麵活動,因此林雲初便連續幾日將用飯之地安排在了室外。

  江澈一開始以自己腿腳不便為由,死活不願意。林雲初隻好命固子等人將江澈按在椅子上,最後將江澈和椅子一同搬了出來。

  林雲初又喚幾聲,江澈並沒有回她,固子與團子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跑進靜心閣將江澈搬出。

  靜心閣的大門僅僅的閉著,林雲初心裏疑惑,走過去,正要打開門,蘭兒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少夫人,嫣紅主子此刻在裏麵呢。”蘭兒語氣裏是明顯的挑釁與得意,仿佛此刻與江澈在一起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嫣紅主子一個時辰之前來了,還帶了親手做的飯食,想必公子應當早就用過飯了。”蘭兒說著瞧了一眼院中石桌上剛剛擺好的飯食,眼裏的嫌棄與不屑太過於明顯,“畢竟公子他日日吃少夫人做的飯食,也應當吃膩了。”

  林雲初立在靜心閣門前,聽得蘭兒的話,止住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回頭。

  蘭兒的話到底還是讓林雲初的情緒有了波動——林雲初此刻忽然十分後悔,她後悔當日沒有直接將蘭兒打發去馬場清馬糞……她就從來沒有見過像蘭兒這般令人討厭的丫環,她為何總做些唯恐天不亂之事呢?

  沒有想太多,林雲初下一瞬,便豁然推開了麵前緊閉的門。一絲不自然從林雲初心頭滑過,林雲出幾乎沒有意識到,此刻她覺得她不過是太過於好奇江澈在門內做什麽,這才迫不及待的推開了門……

  “江澈,吃飯了!”大門被打開了,林雲初的聲音夾雜著推門聲傳進了房內。

  江澈與嫣紅不約而同的看向大門處,一個嬌小的淺綠身影便映入了他們眼簾。

  此情此景,空氣裏適時飄起一絲尷尬,林雲的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走進門來,“咳咳,我……我來得突然,沒有打擾你們吧?”

  江澈與嫣紅還發著愣,來不及回答她,空氣的尷尬似乎又增加了一分……

  但林雲初到底是從小行走江湖的,即使這般場麵她也鎮定自若,她走到二人麵前,直接朝江澈問道,“你還吃飯嗎?”然後又轉臉看向坐在江澈對麵的嫣紅,溫聲道,“嫣紅,你也一起吧,我今日做了最拿手的烤肉。”

  “好!”嫣紅朝林雲初溫柔的笑了笑,“那嫣紅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她說著話,眼睛卻不自覺的看向江澈,發現江澈此刻正靜靜的看著林雲初,眼睛裏的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

  一股酸澀湧上了心頭,嫣紅僅存的一點驕傲讓她迫使自己挪開了目光,她不想讓江澈看到她眼裏氤氳著霧水,接著他便聽江澈輕聲喚林雲初的名字,林雲初疑惑的嗯了一聲。

  江澈又道,“你過來!”

  “怎麽了?”林雲初疑惑的又走近江澈一步,同時眼睛無意中瞟見了側桌上放著的食盒,她隨口問道,“你應當……”用過飯了吧?

  但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把被江澈抱在了他腿上,林雲初嚇了一跳,“江澈,你做什麽!”意識到嫣紅此刻可能正看著他們,林雲初麵頰頓時染上了紅,“你放開我下來,你怎麽這麽煩人啊!”動不動就抱她,這次還當著別人的麵……

  嫣紅自知此刻的自己是多餘的,她起身告辭,又去側桌取了食盒,便默默退出了靜心閣。

  林雲初看著嫣紅走遠,暗暗鬆了口氣,卻發現江澈此刻正看著她傻笑,那笑看得林雲初心裏一陣發毛,“江澈,你……你又想做什麽?”

  “你放我下來,我還沒用午飯呢。”林雲初試圖從江澈腿上下來,可是江澈的雙手正緊緊環抱著她,她根本動彈不得,林雲初第一次覺得男女之間的力量竟是如此懸殊,她掙紮一會兒,又說道,“我剛剛從廚房出來,滿身的油煙味呢,你不覺得臭嗎?”

  “不覺得。”江澈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眼裏的笑更多了,“林雲初,不知道為何,我覺得你如何我都不討厭了。”

  林雲初微愣,有些不明白江澈這話裏的意思,心裏卻莫名覺得十分受用,她笑道,“我本來就不惹人討厭。”

  “林雲初……”江澈忽然又喚她的名字,看著她半晌卻不繼續說話。

  林雲初有些無奈,“江澈,你放開我,你自己吃飯了,我可還沒吃呢,我得去吃飯了。”

  “我也沒吃。”

  “嗯?”林雲初對上他的眼睛,問道,“嫣紅不是給你帶了飯食了嗎?你竟是沒吃?”

  江澈也看著她明亮的雙目,肯定的說道,“我沒吃,我在等你給我做吃的。”說著忽然輕笑起來,“就怕啊,我漸漸習慣了你做的飯菜之後,你日後有一天若不給我做了,我會不習慣,我會想念的……”他停頓一下,笑容漸漸消散,眼裏聚集起了一股淡淡的憂傷,“林雲初,你知道嗎,我會想念的,所以……”你可不可,一輩子,都隻為我一個人做飯?

  後麵那句話,江澈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知道有些說得早了,或許就會把她嚇跑了,來日方長,他要慢慢融入這姑娘的生命裏,讓她再也離不開他,但他要慢慢來……

  “可是你江府上下都知道,我並不擅長做菜,拿手的烤肉也全是因為得了大師傅的秘方才會使得味道獨一無二,但的確不算得十分高明。”

  “誰說你做菜不好吃了?到底是誰亂嚼舌根子的,我回頭一定教訓他。”說著他笑了笑,“你做的菜分明隻有我吃到,好不好吃,也隻有我知道,別人怎麽會知道?”

  “真的?”林雲初明顯不信。

  “真的啊。你自己想想啊,你每一次做的菜我都吃得一幹二淨,可有哪一次剩下的?”

  林雲初想了想,點點頭,“好像是這樣。”說完又看向江澈有些別扭道,“江澈,我怎麽感覺你對我有些太好呢?”

  江澈望著她,笑了笑,飛快在林雲初微紅臉頰上落下一吻,“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呢?”

  林雲初麵色微微沉,有些不高興江澈又這般親她,江澈這般做,便似乎顯得她是個很隨便的人,可是她根本就不是青樓妓館裏的隨便的女子啊……

  此時的林雲初也忘記了,她現在仍是江澈名正言順的妻子,江澈親她或者吻她,也根本不是什麽違法亂紀和什麽不光彩之事。

  “可是嫣紅也是你媳婦,不是嗎?”林雲初低著頭,悶悶的說道,話語裏有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醋意。

  “傻丫頭,她怎能麽能跟你比?”江澈漸漸靠近她,氣息全部打在了她臉上,林雲初感到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識的將臉轉向一旁,卻正好觸到了江澈正在途中等候的唇瓣。

  江澈在林雲初柔嫩的臉上輕輕吻了吻,林雲初身子一僵,一雙大圓眼睛愣愣的望著他。此刻的林雲初,一心震驚於自己的心跳為何瞬間便跳動得如擂鼓,沒有做出任何阻攔江澈的動作……

  沒有受到阻撓,也沒有發現姑娘的不滿情緒,江澈漸漸受到鼓勵,他終於不滿於隻親吻她的臉頰,他的唇一路如蜻蜓點水般來到了她的唇瓣上,不易察覺的輕輕喟歎,他用他的唇瓣輕輕裹住她的,輕輕裹著,又放開,又裹住……最後又輕輕撬起她的唇瓣,進入了她香甜的口中,然後在裏麵盡情汲取她獨有的美好。

  上癮的事情,隻需做一遍,便想要做到永遠。這是江澈此刻忽然得到的總結。

  一吻作罷,兩人皆是氣息微喘,林雲初一時傻了眼,她這是在做什麽?!

  她怎麽可以跟江澈這般親密……這怎麽可以呢?

  林雲初低著頭,不敢抬起頭來看江澈,她終於掙紮著從江澈退下下來,一言不發,直接跑向了門外,直接奔對麵的怡然軒而去……

  靜心閣內,江澈看著姑娘落荒而逃的身影,食指輕撫還殘留著餘香的唇,笑得正得意。他能感覺得到,他的姑娘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排斥他了,這真是一個極好的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