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說的話，阿嫻有些不自在，自從他們從璃城過來，苓黍先生就不讓自己再還他先生，而是啊苓，而且，身份尊貴的他，會幫助自己算賬，搬運布匹，晨起陪自己買菜，有時還讓自己教他做菜，即便是自己做的飯菜好吃與否，都還是笑著吃完，還主動將碗洗了，這些，倒像是與自己過上了夫妻的生活。

  男子盛了一碗湯放到發呆的阿嫻麵前，“你不是說，最愛喝湯的嗎？今日熬的湯十分鮮美，嚐嚐。”

  阿嫻雙手接過，拘謹的說道：“啊苓，你不必如此。”“我怎樣？”男子認真的反問她。“阿嫻誓死追隨阿苓，阿苓是阿嫻的學生，那就是一輩子的先生，無論境遇如何，阿嫻都會拚命護住先生。”

  男子放下筷子，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你覺得我如今落魄了，在刻意討好你？”阿嫻很慌，“先生，阿嫻不是這個意思！不管先生如何，在阿嫻眼中，都是這世間最好的先生！阿嫻做的這些，不是討好，是希望先生能有更好的生活，僅此而已。”

  男子笑得開懷，“可是，你的先生已經落魄了，隻是個尋常男子，你不必對我這般恭謹，像常人那樣便好。”

  “先生不管怎麽樣，都是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怎會是落魄！”

  男子無奈搖搖頭，這小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太崇拜自己了，這麽多年根深蒂固的階級想法，一時半會兒還真改不過來，“慢慢來吧，反正來日方長。”“先生說什麽？”“叫阿苓。”“阿苓。”

  “王爺，江南來信了。”蒼淩洲拿過信件，“有人跟著他們？”“對，是兩波人，而且，那些人並不忌諱我們的人知道他們的存在，行事高調，前兩天還以極其殘酷的方式殺死了手下，與以往我們遇到的人不同，這一次的人，並非善類。”淩風將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述說，把那個人慘死的過程說了出來。

  “沒聽說過丞相手裏還有心狠手辣之人呢？”蒼淩洲疑惑，雖然陳林這麽些年一直與自己鬥，可他的手段，雖會要人性命，但也不至於把人折磨自至死。“確定是丞相的人嗎？”他還是有些懷疑，這不像他認識這麽多年的陳林的作風。

  “屬下也覺得此事有蹊蹺，故特意打聽了許多，可這些人，怎麽看都像是丞相的人。”“可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嗎？”“這個倒是沒有，不過，據說這波人是在我們的人解決完從城裏跟著出來的人之後，從郊外一路跟著到江南，行事詭秘高調，至今無法確認他們的主子是誰。”

  “這真不像丞相的人，不過能這麽快知道我們行蹤的，也隻有丞相那隻老狐狸了。”蒼淩洲垂頭思索。“王爺，屬下還沒有得到苓黍先生的行蹤，還請王爺降罪。”

  “起來吧，這也不怪你。苓黍先生的離開本就蓄謀已久，就是不想讓所有人找到，恐怕，就連這華川樓的老板，也不一定知曉他的去處。”“可如果苓黍先生就是明陽太子，又為何要躲著我們，不與我們相認？”“太子自然是有他的思量，或許真如花言和春水所說，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想要去尋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也未可知，不過現在謎團太多，我們還需要他的幫助，所以必須讓他找到。”蒼淩洲此刻說的大義凜然，可隻有他最清楚他的私心：他自從知道明陽太子還有可能尚在人世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他找到，看看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更多的是想讓他看看，他視為那麽重要的江山打理的如此之好，從小到大，他都希望明陽太子能夠真正看到他的成長，由衷的告訴他一句，他做的很好，僅僅是這樣，他也滿足了。

  “是，屬下盡量去找。”“嗯，你去吧，說話行事大可高調點，反正這件事也是人盡皆知的，無妨讓他們知道的更多一些。”“是，屬下明白。”“過幾日城主府大小姐成婚，你這幾天出去辦事的時候，帶著春水那小丫頭，看著買些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到時候送去給城主府大小姐當賀禮。”“春水那小丫頭見識短淺，能有什麽好路子，還不如讓花側妃去呢。”“你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麽呢？”“沒什麽！屬下這就去查探。”蒼淩洲可不會放過他，“一會兒我去城主府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你若是有事，就找誌明，他也能替我拿主意。”“是。”“春水那丫頭，花側妃很是喜歡，她除了性子直率些，其他方麵還是很不錯的，你要好好對她，若是她向花側妃訴苦，讓我知道了，不會輕饒你的。”“不是吧，王爺，這你也管？”“廢話，你讓花側妃身邊的人不高興了，那就是花側妃不高興了，言言不開心，我會輕易放過你嗎？”淩風此刻深刻的覺得自己跟錯了主子，人家花側妃還知道護著自己的婢女，自家王爺這倒好，自己喜歡的女人生氣了就拿自己出氣，他這哪是侍衛命啊，就是一個受氣筒啊！

  下午，蒼淩洲與花言來到城主府，恰好城主在府上，幾人喝了幾盞茶後仍然沒有什麽話說，城主也看出了端倪，“夫人，棹夏的婚事籌備的如何了？”

  城主夫人再怎麽說也是這麽對年練過來的，怎會不知他突然提起的意義，有些著急著說：“不怎麽樣，這時間太緊了，還是很忙的。”“嗯，辛苦夫人了。”“不辛苦，也是我們的女兒。那你們聊吧，我先過去看看。”

  蒼淩洲拍拍花言的手：“城主，城主夫人是最有名望的當家主母，蒼府以後也是要交到愛妻花言手中的，可惜蒼府沒有一位能教她做事的人，若是城主，城主夫人不嫌棄，可否一並帶帶我家的言言？”

  城主沒說話，城主夫人又怎會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連忙笑著應和：“言言是個很聰慧的孩子，想來我隨便點撥幾句也是很快能懂的，不過，王爺日後明媒正娶正妻之時，以及以後操持一大家子，都是需要言言親自做主把持的，現在學這些東西，確實再適合不過了。”

  花言知道他拍自己的意思，也是很順從的站起來，“那就有勞夫人了。”

  兩人一走，城主也不再和他拐彎抹角，“蒼小公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蒼淩洲也不客氣，直奔主題：“城主，前些日子聽二公子說，苓黍先生離開了？”“嗯，確有此事。”“這些天一直查探苓黍先生的行蹤，卻一直沒有結果，不知城主可否告知一二？”

  “既然已經離開，自然是有他的思量，又何必苦苦尋找。”“城主有所不知，我們現在有很多謎團需要他來解釋，而且，大列朝如今的聖上雖然看似登上了皇位，可朝廷的動蕩，邦國的騷亂，種種矛盾，無一不想讓聖上跌下聖上的位置，我們需要他的出麵來穩定江山社稷。”

  城主有些動容，“如今的大列朝這麽混亂嗎？”“自從多年前蒼家軍一事發生後，大列朝內部的問題日益尖銳，一些老臣並不服從聖上的命令，認為他不是太子，不是大列朝真正的天命之子，更何況，當年太子的是手上未找到，大臣們一直以為太子尚在人世，是如今的聖上想要謀取皇位，就遲遲不肯尋找太子的下落，一些奸臣，更是聯合其他邦國一同蓄意瓜分大列朝，聖上能夠在那個位置上坐這麽久，也是和我一樣，相信太子的屍首未找到就是最好的消息，這麽多年來從未放棄尋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希望，自然是要緊緊抓住不放。”

  城主還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思索良久，終於緩緩開了口：“苓黍先生我也見過幾次，交談中，聽先生提過幾次以後的生活，言語中，透露著想和一位姑娘在那個姑娘最喜歡的地方做一對尋常夫妻，生兒育女，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姑娘？”“嗯，似乎是先生心愛的姑娘。”“城主可知“”那位姑娘姓氏名誰，家住何方？”“這個嘛……我還真不知道。”“那城主可知，那位姑娘的性格是怎樣的？會想在什麽樣的地方過完餘生？”“聽苓黍先生的描述，那姑娘人似乎是個性情暴躁之人，隻是會為了心愛的人，極力壓製自己的脾氣，也算是個癡人吧。”

  蒼淩洲一頭霧水，這樣的姑娘該從何查起呢？

  這邊，花言跟著城主夫人來到後院，清點著一件件清單，過目一本本賬目，花言覺得自己都還沒看明白，身旁的城主夫人已經合上了賬目，“就按照這些去吧，我若是有想到的，再告知你們去置辦。”下人們也是恭恭敬敬，低著頭，雙手接過賬目：“是。”

  回過頭看著一臉懵的花言，笑的溫和：“有些傻眼了吧？一目十行也做不到我這樣吧？”花言呆呆的回答：“夫人不愧是城主府的當家主母，這份能力和才幹，又豈是晚輩能夠匹及的。”

  城主夫人笑容更甚，“言言不會真以為，我將所有的賬目、清單都看完了吧？”花言此刻更加奇怪了，“夫人難道沒有看完嗎？”“我既沒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也沒有過目不忘的記憶，那些東西，我不過是粗粗看了一眼，實際上什麽內容都沒記住。”

  花言聽她這麽說很是吃驚，“那夫人為何不看仔細了？”城主夫人領著她緩緩穿過長廊，“言言，你記住，凡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欲，偶爾下麵的人貪些小便宜，不是太過分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作為當家主母，若是每一件小事都拿到明麵上來說，來懲罰，那你的位置不論多久，也坐不穩。”

  “晚輩不明白，難道就這樣放任嗎？”“自然不能放任，若是任由他們發展，時間一久，人的貪心就會被養大，想得到的就不隻是些小便宜了，那時候他所做的事將會威脅到你的整個家族，所以可別小看任何一位奴仆，你們能給他生路，他也能斷你後路。”

  一番話，將花言徹底弄糊塗了，“那依夫人之見，這樣的事該如何處理？”

  “你既不用明麵上來說，也不必為了他的小貪婪而忍氣吞聲，時不時的查一下賬目，指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問題，若是嚴重的，那就狠狠懲罰一番，若隻是些小賬目，那就旁敲側擊提醒幾句，懂的人自然會收斂，若是你都給他台階下了還要往上爬的人，也沒必要留在附中繼續為你做事，因為他日後一定會害了你。”

  花言點點頭，還真是受教了，“那夫人，剛才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為何要特意提醒自己會想起？”

  “操持一個大家族，為的不是揪出那些心裏有小九九的人，而是想辦法讓這個家族更加興旺，每一個奴仆都有他存在的意義，他們上書塾的時間不多，有的甚至沒上過學堂，謀得一份差事不容易，有些道理他不是真的明白，你不用斷他後路，給他一些指點，讓他們順順遂遂的過完一生，你自己也樂得清閑，何樂而不為呢？”

  “夫人，晚輩受教了。”花言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她能明白蒼淩洲的心意，日後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就真成了攝政王府的當家主母，大大小小的府中事物要自己操持，人情來往要自己斟酌，她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慢慢來吧，你此時覺得我身為城主夫人有多厲害，那是你不曾見過我兒時，僅僅為了一個走路說話的儀態，每天就要反複練上幾個時辰的時候，這些也不是你說現在學幾下就能明白的，每個人都是踏著心酸走上的榮耀，所以你也不必仰慕我，隻要細心的學著，記著，也不枉費我費這諸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