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小雪就立刻低下頭，再不敢多看什麽，送上了飲子之後跟著小滿一並退了出去。

  王爺和王妃成親多年，府中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通房侍妾不說，連著暖床的丫鬟都沒有，“而且，王爺和王妃感情真好。”

  小雪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得極低，眼底還透著幾分羨慕。

  小滿在旁神色略微變了變，默默觀察了小雪兩眼，見她沒有什麽異樣，不過還是忍不住敲打了兩句：“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那是我們做丫鬟的福氣。不看如穎姐姐，如今已經嫁人，嫁的還是有品級在身的小旗，如今在外頭那也是有頭有臉的夫人了。”

  她略微頓了下，繼續道：“再說白露姐姐，如今也是獨當一麵，還被人尊稱一聲老師、先生，怎麽不比在後院裏給人當暖床丫鬟要好得多。”

  “姐姐說得是！”小雪用力點頭，全然沒有聽懂小滿的敲打，反而是一臉的認同，“我也要努力學醫才是！”

  小滿無奈地笑了下，想想也許是小雪的年紀尚小，所以還不知道這些。

  不過，該教的她也都教了，隻要小雪不生出什麽二心來，以後自然是順暢無比的。

  瑾王把林驚雨包的粽子都給吃了，林驚雨雖然包得不怎麽樣，可粽子內餡兒的味道是府上大廚調好的，味道還是可以的。

  他吃得有些撐，起身的時候就被林驚雨笑話了兩句。

  瑾王笑著湊過去，親了親林驚雨，這才低聲道：“若非是王妃所做，本王也不會全部吃完。”聲音有些暗啞，帶著幾分曖昧。

  林驚雨原本臉上還全是笑容的，聽了這話笑容漸漸褪去，隻一雙眼睛中透著幾分光亮。

  端午佳節京中熱鬧了三日，等到節日一過，辛大人和鍾大將軍的請罪折子也不分前後一並送到了皇上的桌案之上。

  鍾大將軍的請罪折子簡單一些，大約就是說自己教子不嚴，孫女也沒有教導好，隻是如今年歲愈發大了，總有精力不濟之時，希望皇上能夠見諒，減輕責罰，最後還順帶認認真真請求告老還鄉。

  皇上自然是不應的，好生安撫了幾句讓奏折發回原處。然後才看向了辛大人的請罪折子。

  辛大人的請罪折子就更複雜一些，先是說自己治家不嚴，又說對女兒屬於關心，沒想到發妻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總之，整個世界全是發妻一手安排，他分毫不值。等到察覺不對之時，辛月如已經進宮，他膽小怕事，縱然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貿然揭露。

  最後才是請皇上責罰，同時允準他入京的請求。

  “他倒是機靈。”皇上沒有立刻發下辛大人的折子，反而請了瑾王一並來看，“這是想著入京之後跟朕哭訴不成？”

  瑾王眉頭微微皺著，等看完整個請罪的折子，才沉聲道：“皇上可要允準他入京？”

  “為何不？”皇上揚揚眉，笑著道：“他既然想要入京請罪，那朕就成全他，給他這個機會就是了。”

  京城是皇上的主場，皇上難道還會怕他不成？

  瑾王沉吟片刻，然後才道：“一般而言，京外的官員是不會輕易入京請罪的，隻怕有來無回。他倒是大膽，犯了欺君的罪，竟然還主動提起要入京請罪。”

  皇上聞言一愣，半響才道：“皇叔是覺得，他這折子有詐？京中他已經提早做了安排？”

  辛家盤踞淩雲十三州多年，比起青石鎮的鍾家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枝繁葉茂，家大業大了。

  瑾王緩聲道：“京中，與辛家聯姻者也不少。”

  皇上沉吟片刻，半響才道：“既然他想來，朕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風浪。皇叔不用勸朕，朕心意已決……”

  “臣並未勸阻皇上之意，既然如此，倒是可以擬旨招他與辛夫人、辛月爾一並入京了。”瑾王輕笑了聲，對皇上道：“入京皇上處理政務越發熟練，朝中官員也多是尊崇之意。依著臣看，臣這個‘攝政王’也該找個時間告老還鄉了。”

  “皇叔？”皇上聞言猛然起身，“皇叔說的這是什麽話，若是沒有你，我如何能這般快坐穩皇位，統領群臣……”

  話是如此，他眼底閃過的興奮卻也是瞞不過瑾王的。

  瑾王隻笑了笑道：“皇上寬仁，是百官之福，是百姓之福。”說著他話頭一轉，卻接著道：“可若是臣一直厚著臉皮占著攝政王的位置，就不是天下之福了。當初設定攝政王的位置，是先皇擔心皇上登基之時太過於年輕，壓製不住朝中群臣。如今，皇上處理朝政也好，平衡朝臣也好，都做得極好，臣自然當功成身退才是。”

  權力的吸引力有多大，瑾王如何不知道。

  當初可以算撫養他長大的先皇，為何會對他心生芥蒂？還不是因為他年輕氣盛，失去了分寸，這才讓先皇產生了危機感。

  縱然此後他韜光養晦，卻也一直被先皇戒備著。

  先皇不止擔心他在位的時候，瑾王會做出什麽來，更擔心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上登基之後，他會篡權多位。

  可這種擔心之下，卻還不得不用瑾王，所以才造就了那麽多的事情。

  瑾王對於先皇，感情也頗為複雜。可他能忍受先皇對他的排斥，對他的小手段和利用，卻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經曆這些。

  如今，林驚雨已經有孕，而皇上親政這段時間，朝中也算穩定，他確實可以算得上能夠功成身退了。

  再不退，總有一日和諧的叔侄關係會變化，他是那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皇上是那個鬱鬱不得誌的帝王，最終會是什麽結局走向，曆朝曆代都有可以做參考的史實。

  瑾王對權勢並無多少眷戀，自然也不願意自己的妻兒以後會因此而被卷入了權力爭奪的漩渦。

  此時不急流勇退，又更待何時呢？

  皇上如何都沒有想到瑾王會突然這般說，甚至忘記了辛大人要入京的事情，直到晚上摟著皇後就寢的時候，才突然說了一句。

  “你說皇叔這般，是否是因為朕做得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