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辦公室裏的禦醫們一時間有些沉默，有些人還忍不住把目光來回在林驚雨和劉及身上掃來掃去。

  這兩人之間的不合可是從先皇在的時候就有的，縱然醫學院開始之後兩人之間也算是有了來往，可也沒見他們真的和好不是？

  可最近這段時間，聽聞劉及時常會去瑾王府不說，如今遇上醫學院的事情，但凡林驚雨開口提議的，十有八、九劉及都會讚同。

  這可就有點奇怪了。

  在這一片有些詭異的沉默中，有人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可不一樣！咱們當大夫的時候寫字潦草是慣例，可這些人寫字不好確實……”孫禦醫開口反駁，隻是並沒有那麽氣勢洶洶，說完他自己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劉院判說得對，大夫嘛，還是醫術比字跡更重要些。”

  林驚雨見他們自己爭論去了，這才舒了一口氣笑了笑。她不喜歡與人起衝突，可真正到了需要的時候，也不會認慫就是了。

  這般鬆了一口氣，她轉身去端自己的茶杯潤喉，結果茶杯還沒摸到就看到了站在大辦公室入口處的瑾王。

  她一愣，一時間心底莫名升起了些許的忐忑。

  瑾王不會是看到她與人爭執了吧？

  遲疑間林驚雨沒來得及開口，反而是瑾王見她轉身看到了自己，臉上不由浮現了笑容，走過去低聲道：“我看你這般晚了還沒回去，所以過來瞧瞧。”

  然後就瞧到了一個與平日裏不太一樣的林驚雨。

  這樣的林驚雨，他有多久沒有見到了？

  仿佛還是當年才剛認識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身形比現在矮了不少，人也稚嫩不少的小姑娘，會這般理直氣壯地與人爭執，縱然是對上他這個瑾王殿下，也是在爭執過後才幡然醒悟露出剛剛那一副“闖禍了”的表情，心虛不安的。

  想到這裏，瑾王不由偷偷握住了林驚雨的手，低聲道：“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大家都還沒回去？”說著他頓了下，畢竟隻聽到了隻言片語，他也不確定究竟是怎麽回事。

  瑾王隻低聲問道：“可是學生期末考核，成績不太好？”醫學院要期末考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林驚雨出題的時候還問過瑾王幾個問題。

  不過聽他們的討論，什麽字跡好不好，瑾王還是有些不解，也有些擔憂。怕醫學院學生成績不好，林驚雨心中難受。

  林驚雨迎上他關切的目光，搖搖頭，低聲道：“成績倒是比我們想得都要好些。隻是——”

  她頓了下，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討論其他排名的人，幹脆拉著瑾王坐在了角落裏，低聲把自己提議的獎學金製度給說了下。

  瑾王聽得雙眼微微發亮，聽到林驚雨講完立刻道：“這確實是一個好法子，能夠補助貧困但是努力學習的學生，也算是一份榮耀。”

  還能夠讓學生們多一分爭先恐後之心，能夠帶動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

  同時還能扶植寒門子弟，甚至是庶族的孩子們讀書學習，讓他們能夠走得更遠。對抗世家是一個任重道遠的事情，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解決的。

  世家對世人、對朝政的影響，最主要的就是他們世代相傳的書籍和學問。不管是推薦出仕，還是由參加科考出仕，他們都有足夠的實力來操辦。

  皇上是一國之君，而他們自以為是與君主同治天下的根本原因，就是朝堂和地方之上有著過半，甚至超過六、七成的世家子弟。而世家之間的聯姻也讓他們的勢力更加寬廣，所涉及到的層麵更多。

  這是一個龐然大物，想要動搖世家，隻怕要數十年的、甚至上百年的努力。

  而針對世家的各種打壓也好，暗中拉攏也好，都隻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最根本的做法就是讓這世上寒門子弟再多些入仕之人，甚至是讓庶族也能讀書，也能入仕。

  這樣的人多了，才能跟世家抗衡起來。

  然而，這些人十有八、九家境貧寒，能堅持讀書的不多，而能讀書到科考入仕的就更少了。朝廷選才不易，也不會輕易降低標準。更甚至，有些寒門出身的人，能夠一路讀書科考入仕，是因為有世家的支持，這般下來，縱然是入仕也很容易成為世家手中的棋子。

  林驚雨提出的這個獎學金製度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扶植那些家境貧寒，但是有天賦且努力的學子。這不止可以運用在醫學院，就連國子監，甚至是下麵的府學、縣學都可以跟著學起來。

  瑾王認真想了想，然後覺得這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隻怕戶部尚書又要氣得吹胡子瞪眼在朝堂之上跟他吵起來了。

  他想得認真，連著林驚雨什麽時候被叫走確認學生排名都沒注意到。而等林驚雨忙完回來，見瑾王在她辦公桌前研磨寫東西，湊過去看了看，竟然就是她所提議的獎學金的事情。

  她雙眼微微一轉，立刻亮了起來，壓低聲音問道：“王爺是準備把這法子推行開來嗎？”

  瑾王聽到她說話，抬頭看了一眼，見其他人已經在謄寫醫學院學生的考試成績和名次，讓人明日就貼出去，因此笑了笑，低聲道：“這法子不錯，能讓朝廷扶植不少寒門子弟。”

  這些寒門子弟是拿著朝廷給的獎學金一路科考入仕的，自然對朝廷更親近一些。

  林驚雨聞言點了點頭，見瑾王要用，幹脆想了想前世還記得的一些章程，一點點給他不足了細節。兩人湊在一起忙碌，等著醫學院這邊的紅榜都謄寫完，瑾王這邊也把獎學金的計劃寫了一個大概。

  他幹脆把這紙張吹幹收了起來。

  見一旁林驚雨張口欲言，瑾王笑著道：“回頭我就讓人把這幾張紙給補回來，可好？”醫學院的一切花費都是有數的，林驚雨因為平日裏記錄了不少學生的問題，所以還抱怨過劉及嫌棄她用的紙張過多的問題。

  林驚雨見他這般說，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道：“王爺知道就好，這紙張可都是要夠數的，不然回頭劉院判又要念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