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日早晨。”董老夫人一開口眼眶就紅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貿然讓鄭嬤嬤去請王妃的。”

  林驚雨抽出針囊裏麵最長的那一根銀針，一手按在病人的腹部，緩緩摸索，尋到了位置另外一隻手這才飛快如閃電般，把那一根銀針刺入病人體內。

  長長的銀針沒入體內將近三分之二，隻留下寸許在外麵透出寒光。

  董老夫人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生怕打擾了林驚雨。

  林驚雨抽出第二根針，還未下針就察覺了董老夫人的異樣，又催促了一句：“老夫人您繼續說，病人是什麽時候到府上的，之前都有什麽症狀，柳禦醫說過什麽？”

  董老夫人愣了下，哦了一聲，這才勉強自己把目光從那細長的銀針之上移開，低聲道：“明兒是五六天前回來的，她回來時的樣子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女婿苛待她，可她身邊跟著的仆婦卻說並非如此，而是他們那地方的一種怪病。”

  林驚雨聽著她的話，第二針穩穩落下，又去抽第三根針。

  董老夫人忍不住去看，隻覺得那長長的銀針比一般的還要嚇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當時並不太信，連忙讓人去請了柳禦醫來。明兒當時還清醒著，說她確實是得了怪病，在夏州的時候已經請遍了大夫，可這病也一直不曾好轉。”

  柳禦醫的醫術縱然是在禦醫院裏也算是拔尖的了，他給病人開了藥之後病人確實好轉了一些，然而昨天夜裏不知道怎麽回事病人突然腹痛不止，後來好不容易睡下等到天亮之後隻被叫醒了片刻又昏昏沉沉過去。

  柳禦醫也不能總守在東峻侯府，董老夫人思來想去咬牙給林驚雨送了帖子，順帶寫了一封信。

  她也沒想到林驚雨竟然這般顧念舊情，如今心係女兒的董老夫人對林驚雨真的是感動萬分。

  一根根銀針刺入病人體內，等十幾針下去，林驚雨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接過小滿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沉聲道：“病人身體太過於虛弱，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救回她。”

  實際上，病人營養不良到了極致，人已經是虛弱到了如同一張紙薄，說不定哪裏不對就會沒了性命。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麽營養針，想要救人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若是有營養針，倒是可以直接給病人輸液，這樣救治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不過縱然沒有營養針，林驚雨也有旁的辦法。不過這之前還是應該看一下柳禦醫給開的藥方，研究一下病人一些其他情況。

  林驚雨要看藥方，董老夫人自然是無有不從的，立刻讓人去拿了藥方，甚至還把未熬煮的藥也拿來了一包，供她查看。

  林驚雨看了藥方，又仔細查看了藥包，確認沒有問題。

  “王妃，我女兒她……”董老夫人忍不住顫聲問道：“可能救回來？”

  “我如今隻有六成的把握，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誌。”林驚雨歎息了一聲，營養不良這種病症，說起來簡單，可真到了眼前這人身上……若不是她出身東峻侯府，若非所嫁之人也並非平民百姓，隻怕也撐不到如今。

  林驚雨道：“我先開一劑溫和一些的藥來，看有沒有效果。”

  董老夫人連忙點頭，“隻要王妃盡力了，不管什麽結果，老婦都絕無怨言！”

  林驚雨點點頭，開好藥方遞給了董老夫人，道：“讓人去抓藥，我這就試著用針灸刺激，叫醒病人。”

  董老夫人聽聞女兒可以叫醒，雙眼立刻一亮，連忙叫了董大爺讓他去抓藥，然後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女兒的手，看著林驚雨繼續用針灸之術叫醒女兒。

  董如明醒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出了一口粗氣，整個人都透著疲憊的虛弱感。

  林驚雨見狀收起了針，低聲道：“董姑娘不要亂動，我還在給你行針。”

  她麵對病人的時候聲音比平日還要溫和緩慢三分，董如明聽著下意識看去，隻見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正衝著她露出笑容，見她看過去隻笑著道：“我是給你看診的大夫，董姑娘不用害怕。”

  董姑娘，這稱呼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

  她眨了眨眼，一旁董老夫人早就按捺不住，連忙湊上前去看著女兒喊道：“明兒，你可算是醒了。”

  董如明雙眼這才少了迷茫，直直看著董老夫人道：“母親，我這是……怎麽了？”

  “你暈了過去，今天昏昏沉沉了大半天了……”董老夫人說著忍了一天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她連忙按著帕子擦了擦眼淚，這才接著道：“還好王妃顧念舊情，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匆匆從京外回來看診，這才救了你一條命啊！”

  董如明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轉頭又看向林驚雨，道：“王妃？難道是傳聞中醫術高明的攝政王王妃？”

  她久病在身，說話難免有些氣弱，林驚雨笑著道：“沒錯，正是我。所以你不必擔心，你這病我定然會盡心盡力治的。當年老夫人對我照顧有加，董三奶奶對我更是有救命的恩情。”

  董如明鬆了一口氣，繼而又苦笑了起來，道：“我自己的身子骨我知道，若真是有什麽……”她說著看向董老夫人，“母親切莫怪罪王妃才是。”

  董老夫人剛停住的淚唰得又落了下來，一邊哭一邊捶著床道：“你這不孝女，說的什麽傻話，難不成真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成！”

  董如明也跟著默默垂淚。

  林驚雨見狀連忙道：“兩位切莫如此，我如今還未曾正式給人治病呢，這般先若了氣勢，對董姑娘也不好的。”說完她又看向董如明，道：“董老夫人一副慈母心，如今年紀又大，實在不宜這般哭泣，太過於傷身。”

  董如明連忙忍住了淚水，勸慰母親。

  董老夫人也擦了擦淚水，“惡狠狠”對董如明道：“你哪怕還有一口氣，也要給我撐住了！”

  董如明咽下喉間的嗚咽，終於提起了一口精氣神，用力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