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對他的殺意不以為意，隻扭頭看向刑部的兩位侍郎：“定下折子，七日後在京中宣讀罪名，斬首示眾吧。”

  汪七峰的案子已經拖延太久了，算是叛國罪，謀逆罪，謀殺皇室成員等等，縱然是株連九族也毫不可憐。隻可惜，當年汪家九族已經因為各種原因殺的殺，死得死，算起來，竟然汪七峰竟然已經是個孤家寡人，沒有九族可株連了。

  至於他指認出來的那些在京中幫他的人，這些天來謝擎帶著暗衛把這些人都調查了個底朝天，嚴重的兩家這兩日將會被打入牢中，至於不嚴重隻是被利用，甚至被攀誣的幾家，也各有處置。或是尋個理由降爵，或者是貶官，或者是罰俸，不一而足。

  出了刑部的牢房，瑾王這才看向隨著他一通過來的周鐵，沉聲道：“那個名字，汪七峰至今不曾交代，隻怕還是存著一份希望的。”

  周鐵抿著唇並未說話，隻等著瑾王的吩咐。

  “說起來，也是緣分啊。”瑾王輕笑了一聲，看了看周鐵，道：“回去吧，記得汪七峰七日後就要在京中斬首示眾。”

  周鐵繃著一張臉點頭，等護送瑾王回了王府立刻轉身回到了他租住的地方。他路過家門卻沒有入內，反而是去了隔壁住著的小蕊門前，輕輕敲門。

  陪同小蕊的嬤嬤立刻問道：“誰啊！”

  “是我，嬤嬤，小蕊姑娘可休息了？”周鐵放緩了聲音在外麵問道。說話間，嬤嬤已經是把遠門打開迎了他進來。

  小蕊也扶著門框出來，笑著看向周鐵道：“我說有些餓，嬤嬤正在給我煮餃子吃呢。周大哥這麽晚才回來，隻怕也沒吃飯吧？嬤嬤你多煮些餃子，給周大哥吃，免得他餓久了胃疼。”

  小蕊體貼入微，吩咐完了嬤嬤這才捧著肚子跟周鐵一並進了屋中。

  周鐵見她行動艱難，連忙讓她坐下，給自己和對方倒了茶水，一口氣喝下大半杯這才坐下歎了口氣。

  小蕊見狀道：“周大哥是有什麽難事，還是今日跟著王爺做事累了？”

  “今日陪同王爺去了一趟刑部，看了個犯人。”周鐵說著低頭又喝了一口水，避開了小蕊打量的目光。他做不出不在意的模樣，幹脆低頭沉聲道：“說起來，那人你也是知道的，就是跟著咱們一同押送入京的人。”

  “啊！”小蕊忍不住驚叫一聲，見周鐵看過去這才勉強笑著道：“就是關在籠中，很是嚇人的那個人？”

  周鐵收回目光，點了下頭，“這人在刑部也受了不少的折磨，王爺說如今諸國使節團既然已經離京，那過幾日他也該斬首示眾了。”

  “過幾日？”小蕊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七日後吧？還有一些需要他簽字畫押的折子，然後還要再上書什麽的。”周鐵胡亂說著，忍不住歎了口氣，“要我說，這人真是又可憐又可恨。”

  “可……可憐？”小蕊重複了下。

  周鐵點了下頭，“他數罪並罰，真的是株連九族都不可憐。可是，這人也沒有九族了……”

  小蕊聞言歎息了一聲，仿佛有些傷感自身一般，“我也是自幼被賣了的，跟著人牙子輾轉了好幾收，才被賣到了上一任主家手中，偏偏……如今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說起來，與那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憐。”

  她感懷自身之餘，忍不住道：“周大哥，我與那人也算是相識一場，又都是這天下孤單單的可憐人，不知道你可能帶著我見他一麵，給他送上一頓斷頭飯。”

  她說著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低聲道：“也算是為了這未出生的孩子積福了。”

  周鐵一時間神色有些複雜，詭異地眼神看向小蕊，實在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幸而，小蕊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並未察覺周鐵的異常。

  周鐵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他沒有半點推托之詞，甚至語氣都平靜地沒有任何變化，偏偏小蕊原本就是心懷鬼胎，根本就沒有察覺這些，隻聽他應下滿心的歡喜。

  “這，我也不知道，不如周大哥等等，我好好想想選一個好日子，咱們再過去？”小蕊輕聲細語，“也不知道那人想要吃什麽，他這輩子也算是沒幾天好過，若是能吃得合意一些，希望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

  “你真是……善良。”周鐵低聲說。

  小蕊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周鐵，一臉感動和認真，“周大哥，你人更好。若不是你，也成全不了我這一份善良。”

  周鐵實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幸而嬤嬤這會兒匆匆端上了餃子，他一口一個飛快吃完餃子，這才告辭了。

  小蕊看著空蕩蕩的碗，想了想對嬤嬤道：“嬤嬤我今日覺得好了不少，這些日子你為了我一直沒回家，不如今日回去看看。”

  她說著還遞過去一個荷包，笑著道：“給家裏孩子們買點糖，也甜甜他們的嘴。”

  嬤嬤歡天喜地地接過了荷包，動作利索把碗筷都洗幹淨，這才出門了。

  小蕊熄滅了屋中的蠟燭，在黑暗之中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

  她不知道的是，周鐵也在自己的院子中，藏好了身形在黑暗中等待著。

  ……

  五日後，小蕊雇了一輛馬車，由著兩個車夫扶著她上了車，另外一個則提著一個適合。兩個車夫低眉順眼，並不抬頭看人。

  周鐵見了這兩人，心中有數，隻對著小蕊道：“我們走吧。”

  刑部的大牢因為周鐵要私下帶小蕊來探望死囚的緣故，一些看守的人都臨時被調走了，周鐵這般說著見小蕊露出驚喜之色，也隻當做沒有看到。

  他一手扶著小蕊下了馬車，另外一手正準備去提食盒，小蕊卻突然輕忽一聲，整個人都快要趴在他身上了。

  “周大哥，我肚子有些疼。”

  周鐵顧不上食盒，直接把人扶好：“你沒事吧，可是動了胎氣？”

  “就是孩子突然踢了我一腳，我有些站不穩。周大哥，咱們都到這裏了，你能扶著我進去嗎？食盒就讓車夫幫忙拎進去吧。”

  小蕊說著抬頭，一雙眸子含著淚光可憐又怯怯的看著他。

  周鐵遲疑了下，這才回頭對那兩個車夫道：“你們進去老實點，別亂看！”

  那兩人連忙應下，一人提著一個食盒低頭跟著他們進了刑部牢房的大門。

  這四人，真的是誰都沒想到能進行得這般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