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不動聲色，隻冷漠地看著汪七峰。

  汪七峰嗬嗬笑了一陣，然後才道：“旁得我也不算清楚，但是不說其他，隻說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差不多也有數百萬兩之多，餘下還有一些貨物之類的，大概也值個幾十萬兩吧。”

  當山匪原本就是沒本的買賣。更何況，他還不是普通的山匪，背後有這十幾萬大軍呢。而每次官府“剿匪”之後，他就讓兄弟們回山穀裏待著，換另外一批人來，形成新的“山匪”。

  這樣，地方官員既有了政績，而他也能繼續做“生意”。

  這十幾年來，除了給俞王養兵之外，山寨裏還有兩百多萬兩銀子的，以及一些不太方便出手的貨物。

  汪七峰口中的貨物可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布匹、糧草之類的東西，而是真正值錢的寶石，金銀首飾等等。說是幾十萬兩的價值，那是匆匆出手的價格。

  若真的是一點點出手，找到合適的買主的話，差不多也能賣到百萬兩。

  汪七峰不在乎錢，反正俞王的人馬也死得死，被抓的被抓，真正知道那些錢財藏在什麽地方的人如今也隻有他一個了。

  用幾百萬兩，買他一條命，汪七峰覺得這筆生意瑾王會做。

  瑾王輕輕應了一聲，見汪七峰再沒有話要說，這才再次轉身離開。走之前他給薛九林留下了一句話。

  “給他留一條命。”

  不是他見錢眼開，而是原本他就沒有想到現在殺了汪七峰。之所以會下狠手，直接斷他兩根小拇指，又提起淩遲處死和人彘，無非是為了激怒汪七峰，方便套話。

  如今他不是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嗎？甚至還知道了俞王養兵的斂財之道。

  瑾王出了關押汪七峰的院子，聽著身後傳來的叫聲，腳步連停頓一下都沒有更不會為身後人的遭遇而有所不安。

  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才走出去沒有多遠就看到了站在別院一處小花園前，亭亭玉立的林驚雨。

  不是說，林驚雨今日去跟洺州一位老大夫討教去了嗎？

  瑾王臉上帶著的麵無表情的麵具一瞬間出現了裂縫，眼底的冰冷更是如同春風化雪一般，走到林驚雨跟前的時候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

  他過去站在林驚雨身側，低聲道：“怎麽，那位老大夫不願意跟你討論醫學？”

  一邊說，瑾王一邊忐忑的估算著，林驚雨站的這個位置究竟能不能聽到那處荒涼院子裏傳出來的慘叫聲。

  正想著，一聲若有若無的慘叫聲就傳了過來。

  瑾王閉了閉眼睛，見林驚雨回身看向他，隻勉強笑了下，道：“抓住了個逃犯，九林在問話呢。”

  “設陷阱，差點要了你性命的那個？”林驚雨見他神色見還是難掩沉寂，想了想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道：“刑訊之上我幫不上什麽忙，不過保命這件事情，我還是有些經驗的。”

  她是大夫，幹的就是治病救人的活兒。

  瑾王聞言一愣，轉而恨不得把林驚雨直接給摟入懷中。

  這件事情，他特意挑林驚雨出行的時候來做，就是為了不讓她牽扯其中，免得她醫者仁心看不下去。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林驚雨會主動提起要幫他。

  有些事情，能保住受刑的人不死，也是很重要的。

  四下無人，瑾王忍不住把眼前的人直接摟入了懷中，壓低了聲音道：“不用，你隻要好好跟城中的老大夫討教醫術的事情就夠了，這些事情自然有官府的人來做。”

  隨行並非隻有林驚雨一個大夫，鄭禦醫等人除了平日裏照顧那些還未好的傷兵之外，正好閑來無事，可以拿汪七峰練練手。

  林驚雨這一雙手是用來救人的，他不舍得她髒了這一雙趕緊的手。

  林驚雨輕輕摟住他，並不敢太過於用力。瑾王如今雖然能夠下床走動一二，可是身上最大的兩處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一旦用力過猛，說不定傷口還會再次崩裂。

  兩人再分開的時候，林驚雨臉頰有些發燙，而瑾王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她這才說清楚了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按照今日原定的計劃，林驚雨確實是要拜訪城中以為名醫的，帖子還是景冉幫她準備的。時間之所以會這麽巧，自然有瑾王安排的緣故。

  不過說來也是瑾王運氣不好，這位老大夫今日剛好家中有些雜事，林驚雨雖然是登門拜訪，可總不好在人家家中看熱鬧，所以察覺不對立刻起身告辭，約了改日再登門拜訪了。

  回來之後，林驚雨沒見到本來應該在房中修養的瑾王，立刻抓了人來問。

  瑾王並未說他的行蹤要保密，林驚雨又是瑾王妃，她開口問自然是有人給指路的。

  林驚雨一路尋來，聽到那院子裏傳來的聲音，猶豫了下還是讓帶路的人先行離去了。

  她沒有貿然闖入，反而尋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等待著。這個距離恰好能聽到院子中一些大的動靜，但是又保證她聽不清楚對方到底說了什麽。

  這點小心思，林驚雨自然不會特意說出來，可瑾王也並非是傻子，隻陪著林驚雨在小花園那裏站了一會兒就明白了林驚雨的選擇。

  他忍不住抓住了林驚雨的手握在掌中，低聲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林驚雨輕聲笑了下，道：“我這般好，那王爺可願意聽我的？”

  “隻要是驚雨說的，無有不從！”瑾王立刻道。

  林驚雨垂下眼簾，眼底掩藏了幾分狡黠，道：“我別無所求，隻願王爺能夠珍重自身，不要再以身犯險。也不要不顧及自己身體，勞累過度。事情總是做不完的，王爺手下那麽多人，實在不必事必親躬地去做。”

  她說著輕輕捏了捏瑾王的手，低聲道：“古人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可還等著與王爺白發蒼蒼時，再一並看日出日落，雲卷雲舒呢。”

  日出日落，雲卷雲舒。

  隻簡單八個字，說得瑾王心馳蕩漾，半響才微微收攏雙手，低聲道：“我定然努力，不辜負驚雨你的這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