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秋來天氣一日比一日涼，可林驚雨在宮中的日子反而一日比一日順暢了。自從不用在宮中避開瑾王之後，她就再不用去後宮看診，平日裏除了給皇上診脈、針灸、艾灸之外，餘下更多的時間用來研究皇宮之中所收藏的醫術。

  除此之外，就是太子三不五時會招她過去診一下平安脈。

  這都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太子性情比皇上還要溫和。皇上因為身體的原因，如今脾氣陰晴不定，而太子則更沉穩了一些。

  隻是偶爾還是會看著林驚雨發呆。

  林驚雨被看得莫名其妙，又不好直接問，因此診完脈之後道：“太子一切都好，隻是提醒還是略微豐腴了一些，該多走動才是。”

  “你覺得孤有些胖了？”太子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才道：“林大夫，若是孤再瘦些……你……會不會……”

  “什麽？”太子說得聲音太小，林驚雨原本隻在記錄脈案，聞聲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太子咳嗽了兩聲，然後才道：“孤是說，孤若再瘦些，你說會不會身體更強健一些？”

  “那是自然的。”林驚雨笑著道：“肥胖能夠引起很多的疾病，高血壓、高血脂，脂肪肝之類的病症都是常見的。”

  “這些病症，仿佛從未聽過？”太子有些好奇，“林大夫是在書中看到的嗎？”

  林驚雨抿了抿唇，暗暗警醒。她這種一不小心就把後世名詞脫口而出的習慣還是要改的。

  “是啊，書中偶爾看到的。”她笑著簡單解釋了下這幾種肥胖帶來的病症，聽得太子目瞪口呆，最後用力點頭向她保證，“孤定然聽從林大夫的醫囑，好好減肥，多運動，多吃蔬菜。”

  林驚雨見狀忍不住笑了笑，再抬頭的時候發現太子又在盯著她看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臉，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沾染了什麽東西。太子見她動作，臉微微一燙，別開頭低聲道：“多謝林大夫提醒孤。”

  林驚雨笑著應了聲，這才收拾東西離開了。

  相比於太子，皇上脾氣真的是越發差了。雖然幾位禦醫和林驚雨都不時交代他，不能動怒，動怒傷身。可皇上還是三不五時發脾氣，偶爾更是會陰陽怪氣地說話，讓身邊伺候的人，甚至一些大臣都叫苦不迭。

  其中自然是有瑾王的。

  不過今日午後才入宮的瑾王看著臉色也不是太好，皇上說話有時候太過於刻薄了，他除了順從之外，偶爾也會暗戳戳懟上兩句。兩人說的是湖州各地賑災的事情。

  有時候懟得皇上啞口無言了，他才又慢悠悠地給對方台階下。

  這般一兩次，皇上反而不怒了。

  在一旁給他雙腿艾灸的林驚雨見了暗暗稱奇，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了。

  不過最後這兩人還是不歡而散了，瑾王走的時候皇上氣得拍桌子，大罵：“你這狗脾氣！”

  林驚雨低頭掩飾住臉上的表情，免得被看出什麽端倪來。皇上竟然還好意思說旁人是狗脾氣，他自己如今的脾氣也不見得多好。

  更何況，湖州旱災之後已經開始有流民了，瑾王說得對，若是再不賑災隻怕後麵還會更亂。然而皇上卻說湖州那邊消息不確定，先等等看，真到了入冬百姓食不果腹的時候再考慮放糧賑災。

  那到時候會死多少人？

  一切不過是帝王權術罷了，隻怕賑災過早，百姓不知足。卻不想，賑災過晚可能會有易子而食的慘事。

  林驚雨低頭腹誹了許久，等著臉色如常之後這才抬頭收起了艾灸的東西，整理藥箱準備退出去。

  本來已經閉目養神的皇上突然開口，問道：“林大夫，你說朕是否該此時就賑災呢？”

  林驚雨頓了下，然後才低聲道：“民女不懂國家大事，隻知道百姓有時候所想也很簡單，隻要有飯吃，餓不死，有衣穿，凍不死，也就知足了。”

  皇上輕笑了聲，“這般說來，你是讚成瑾王所說的，盡快在入冬之前賑災的了？”

  林驚雨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隻當是默認了。

  皇上歎息了一聲，“太過天真了！”然後擺擺手道：“下去吧。”

  林驚雨這才鬆了一口氣離開了，至於皇上和瑾王的爭執，還有他問的那些話，與她而言並不重要。她知道湖州百姓可憐，然而她真的是無能為力。

  這不是後世，她甚至連捐錢捐糧都做不了。

  不過，知道這樣的事情，還知道皇上近期不準備賑災還是讓人心情不好的。第二日林驚雨休沐回到了寧安居時，人也不太精神。

  林夫人正好在此時上門，見她神色懨懨的，立刻關切道：“林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在宮……受了什麽委屈？”

  林驚雨聞言看過去，見是林夫人隻勉強笑了下，道：“勞林夫人掛心，隻是有些累了。”關於宮中的事情，她隻字不提。林夫人此次前來也不是跟她打探消息的，隻示意林驚雨換了一個小小的隔間，讓丫鬟守在門外，一邊讓林驚雨給她診脈一邊觀察著她的五官。

  大約真的是心有所想，越看她就越覺得林驚雨與幼妹夫婦兩人長得相似。

  隻是兩人過世多年，偶爾夢回之時其實那兩人的容貌也早已經模糊了，這種長相相似的看法讓林驚雨來說，隻不過是合眼緣而已。

  等林驚雨診完脈，確認她沒有什麽大毛病，隻開了調養的方子之後，林夫人這才低聲道：“聽聞皇上有意側立林姑娘為太子側妃？”

  “啪！”

  林驚雨驚得手中的毛筆都掉了，紙上落下一大團的墨團，然後毛筆跌落在了她的身上。在衣服上落下更大的墨團。饒是如此，林驚雨卻什麽都顧不上，隻目瞪口呆地看著林夫人。

  林夫人見狀點了點頭，心中大概有數了。她緩聲道：“看起來林姑娘是不知道了那一位的打算了，還好我今日來了一趟。”說著幽幽歎息了一聲。

  林驚雨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口氣還沒喘過來，就聽到林夫人又問道：“那林姑娘有意於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