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雨雖然聰慧，也善於從一些結果推斷之前的發展，可是對於這宮中的爭鬥和皇位交替時人們的瘋狂還是不懂。

  她隻是盡了一個醫者應該盡的責任，跟病人家屬解釋了未來病人的恢複計劃，並且讓家屬早作準備而已。

  柳禦醫也知道林驚雨此舉從大義上來說並沒有錯，因此伸手虛點了他記下之後，就扶著一個內侍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緩一口氣。

  張禦醫縱然比林驚雨癡長十歲，可也是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才明白過來。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林驚雨早已經過去跟柳禦醫對坐喝茶了。

  看看林驚雨唇角帶著淺笑，仿佛並不擔心害怕的模樣，張禦醫忍不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若真如同林大夫這般什麽都不懂，倒是也輕鬆了。

  可是，如今他偏偏懂了，這就有些坐立難安了。

  宮中並非說話的好地方，更何況這是太子寢宮的外殿，到處都是耳目。皇上的，太子的，甚至還有旁人的。柳禦醫有心想要提醒林驚雨兩句，思來想去一杯茶都喝盡了才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道：“太子的情況，且不可對外人提及半句。”

  林驚雨愣了下，還沒有回答一旁的張禦醫已經一口應下了。

  她因此回答得慢了半拍，不過態度還是很慎重的。柳禦醫見狀這才鬆了一口氣，與兩人拍好了輪休的班這才示意林驚雨和張禦醫都去休息了。

  張禦醫在外麵守著，等著皇上與太子說了話出來，他連忙上前行禮示意有話要說。

  皇上心中惦記著太子，立刻把他帶去了偏殿，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徐大寶這才問道：“可是太子的腿有什麽不妥，那林氏還隱瞞了朕不成？”

  皇上說著動了怒氣，臉色有些不太好起來，連著氣息都不穩了。

  柳禦醫嚇了一跳，這些日子他一直沒有機會摸到皇上的脈，所以並不知道皇上如今身體究竟如何了。隻看他如今的模樣，隻怕情形不太好。

  他連忙道：“林大夫並沒有隱瞞皇上什麽，甚至太子恢複的程度比林大夫說得還要好上一些。”說著他就行禮躬身下去，不敢再看皇上的臉色了。

  皇上呼吸緩了些，一旁徐大寶一邊給他順氣一邊道：“那柳禦醫麵聖究竟是想要說什麽？”

  “太子之前從馬上跌落，摔斷了右腿的事情，不知道如今可查出了結果？”柳禦醫小心翼翼地說：“臣不敢妄言其他，隻是事關太子，不得不冒昧向皇上進言。”

  皇上氣息還有些不穩，說話都透著些許的虛弱。

  “你說。”

  柳禦醫連著額頭上冒出的汗水都不敢擦，身子弓得更狠了些，這才道：“太子墜馬之事臣略有耳聞，雖然可疑之處不少，可聽聞涉及在內的不少人都出了各種意外死了。由此可見，太子墜馬並非意外。”

  “這還用你一個禦醫來說？”皇上忍不住嗬斥了一聲，然後掩唇咳嗽了起來。

  柳禦醫連忙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才又低頭道：“如今太子骨腿恢複情況頗好，不日之後又要開始恢複訓練，若是讓那有心之人知道了，隻怕會再生波瀾。”

  屋中隨著這一句話寂靜下來，隻有皇上的喘息聲讓柳禦醫聽出了他喉間有痰。

  半響，皇上呼吸平穩了，這才道：“柳卿所言，倒是提醒了朕。”他說著頓了下，道：“給太子的雙拐開始做起來，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裝作太子右腿仿佛不好了，這才開始準備雙拐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皇上甚至想過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一直“手腳幹淨”的琪王給拉下馬。然而，太子是他的兒子，是他的繼位者。

  太子貴重，不能以身犯險。

  皇上說完這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轉而又對徐大寶吩咐道：“招瑾王入宮。”

  徐大寶露出些許遲疑，低聲提醒道：“皇上，瑾王之前稱病，許久沒有入宮了。”

  “隻要沒病死，抬也要讓人把他給抬進來！”皇上心中壓著怒意，此時忍不住嗬斥了一聲，嚇得徐大寶連忙跪了下來。

  他擺擺手，緩了一口氣才道：“起來吧，瑾王身體不適，朕準他乘車入宮。”

  瑾王被匆匆招入宮中，皇上既然特準了他乘車入宮，他也沒有推辭，隻撐著病傷的身體入宮，整個人下馬車的時候隻讓人覺得他仿佛是在身上掛了一件大人的衣服一般。

  瑾王臉色蒼白，甚至透著些許的蠟黃。原本圓潤的雙手骨節也微微有些凸起，襯得一雙手更加修長了。

  然而，這些都比不上他身上那看著仿佛空蕩蕩的衣服。

  仿佛不過半月不見，瑾王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一般。

  皇上見著他入內準備跪下行禮，連忙道：“快快免禮，徐大寶你扶著點瑾王！”他說著還叫了人去給瑾王搬椅子，讓人多添了一個軟墊給瑾王坐。

  瑾王被徐大寶牢牢扶住，自然沒有能夠行完禮，不過他還是謝恩之後才坐在了那椅子上。

  一坐上去，他就緩緩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看起來似乎更萎靡了一些。

  皇上見他這般，甚至懷疑外麵風大一點，說不定就能要了瑾王的性命。

  “你這次怎麽病得這般嚴重？”皇上臉上帶著關切之意，不似作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瑾王一番，“去招柳禦醫過來，朕記得之前瑾王的病還是柳禦醫看得多些！”

  瑾王連忙直了直身子，道：“皇上，如今柳禦醫正給太子看診，不宜分心，還是換了別人過來吧。”

  皇上卻搖頭，執意要柳禦醫過來給他看診。

  柳禦醫得了消息匆匆叫了林驚雨替她輪班守著太子，也順帶讓林驚雨知道了瑾王入宮，並且病得厲害到讓皇上都招了他過去看診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柳禦醫一雙眼盯著林驚雨，想要從她口中得一些提醒。

  林驚雨一開始還嚇了一大跳，真以為瑾王病重。然而一轉念她就明白了過來，瑾王若真病得快沒命了，隻怕是不會真入宮的。既然如此，那他十有八、九就是在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