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雨一邊給瑾王喉間行針，一邊問道：“昨夜王爺可是喝了濃茶提神？”

  薛女官昨夜並未伺候左右，因此就把目光落在了屋中一個仆從身上。

  那仆從道：“王爺昨夜有要事忙碌，怕精神不濟出了差錯，就讓人熬了一壺濃茶。”

  熬的茶？

  林驚雨愣了下，問道：“可是放了薑片？”

  那仆從立刻點頭道：“放了不少薑片，如今天氣雖熱，可是夜裏還是有些涼寒之意了。”

  可算知道為何這病症複發的又快又急了。

  林驚雨心中無奈，卻也道：“王爺此後再不能熬夜，茶水、薑茶都不要飲用，平日裏隻能喝白水。”

  那仆從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了林驚雨一眼，眼底透著些許的訝異。這般的說話口吻，實在是有些僭越了。

  林驚雨卻不以為意，隻回頭看向瑾王，道：“王爺當珍惜自己的身體才是，如今你且年輕，仗著恢複快還能調養一二。可再這般折騰下，隻怕有礙壽數。”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加重了語氣，甚至忍不住瞪了瑾王一眼。

  這話並非是她恐嚇瑾王，而是說的大實話。實際上，就算瑾王如今開始好好調養，把那破破爛爛如同麻袋的身體修補好了，到了晚年總歸也是比旁人難熬些的。

  誰知道，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露出了欣喜之色。

  薛女官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中都帶著些許的顫音：“林大夫……你這話的意思，可是……可是……”

  她激動得有些無法自持，一旁的仆從見狀立刻道：“可是我家王爺若是從現在好好調養，還是能調養好的？！”

  林驚雨隻瞥了瑾王一眼，見他竟然也目光灼灼看著自己，不由道：“王爺的身子可經不起這般三不五時的折騰，若能趁著年輕好好調養，自然還是能好的。”

  瑾王聞言，眼底倒是沒有多少的喜色，隻露出一些若有所思的神色。這次林驚雨給他行針刺激的是另外幾個穴位，加上喉嚨原本就腫脹難受，他此時是連話都沒辦法說的。

  薛女官和那仆從臉上卻皆是意外之喜，一點都沒之意林驚雨年紀小說得是不是大話，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詢問林驚雨該如何給瑾王調養，平日裏要注意什麽。

  林驚雨倒是也不客氣，今日少了柳禦醫在側，她行事之間自然多了幾分灑脫，不用事事詢問柳禦醫的意思。

  平日注意的事項原本都是有定數的，倒是不用跟藥方一般左右思考。林驚雨一連串說出了十幾樣的忌口，然後還規定了每日最晚入睡的時間，一天最少要睡多久。

  就這般交代下去，中途還又重新給瑾王撚了一回針。

  瑾王口不能言，隻能聽著她念著一條條的規矩，身邊兩個最為得力的人則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一時間唇角都帶上了些許的苦笑。

  他倒是沒有惱怒，不過比起薛如穎和身邊的仆從薛如穎的哥哥薛九林來，除開一開始的驚訝之外，倒是沒有多少的欣喜。

  林驚雨縱然醫術不錯，可畢竟年紀太小，見過的病症有限，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來他的脈象早已經影響了壽數也是無可厚非的。

  連著宮中的禦醫都斷定他活不過三十歲，她一個小姑娘家哪裏比得上行醫大半輩子的前輩呢？

  瑾王隻覺得林驚雨說這話時的自信顯得整個人都與平日不同，因此並未多言語，隻眯著一雙眼睛看著她交代平日裏該注意什麽。其實與宮中禦醫所說的也沒有什麽不同，隻不過更細致一些，甚至連廚房做飯用什麽油都要管一管，聽得瑾王忍不住笑了笑。

  林驚雨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說完這些才道：“這是頭一個月的，等一個月後，我還要再依照王爺的脈象來判斷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竟然每個月都不同？

  瑾王有些訝異，一時間無法判斷林驚雨說這話是不是存了什麽私心？

  畢竟若是應下了，以後她每個月最少要來瑾王府一趟，那自然可以借著瑾王府的勢在董府過得舒心些。

  這般想著，瑾王心底倒是軟了些。

  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想要日子過得好些，自然是要多費些心思的。想起和林驚雨可能有的那點淵源，他心底就隻有憐惜，沒有半分不悅了。

  更何況，林驚雨說不定就是單純身為醫者才說的這話。

  畢竟，宮中的禦醫還每旬都要給他診平安脈呢。仔細論起來，每月診脈一次都有些少了。

  果然，瑾王剛想到這裏，薛如穎就立刻道：“一月才診脈一次嗎？林大夫若是得空，不如半月來一次府上給我們王爺診脈，看看王爺身子調養得如何，可好？”

  都不用林驚雨多說，他身邊的人就幹脆把他給賣了個幹幹淨淨。

  瑾王微微搖頭，甚至忍不住無聲歎了口氣。

  林驚雨想了想道：“若是王爺有空，半月一次也是可以的。”

  等林驚雨起針之後，瑾王試著開口說話，喉間果然好受了一些。林驚雨又囑咐他少言語多喝水，順帶又道：“那甘草糖，王爺也記得時常含上一片。”

  瑾王低聲“嗯”了下算是應聲，林驚雨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溫度降了下來，這才又診了下脈。

  “大約過一個時辰左右，王爺體溫還會有所上升，到時候再給王爺喝一碗退燒藥，退燒藥喝下去半個時辰，再喝一份消炎藥。”林驚雨道：“喝了藥之後，王爺還是多休息為主，最好能睡上一覺，若是睡不著可以看看院子裏的花草，實在不行可以看些閑散的話本。”

  因為瑾王這突然病症加重的緣故，林驚雨交代起來幾乎是事無巨細，一旁薛如穎隻覺得如獲至寶，恨不得拿上紙筆把林驚雨交代的話都記下來，回頭用來約束他們家王爺。

  說完這些，她就開始清洗銀針收拾針囊。

  “若是沒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她並沒有在瑾王府久留的意思，甚至想著這次就不用薛如穎送她回去，趁著時間早等出了瑾王府就帶著白露在京中走動走動。

  薛如穎還想要林驚雨多留一些時候，然而瑾王點頭應允了她隻能道：“我送林大夫回去。”

  “薛女官不用如此客氣，送我們出王府就可以了。瑾王殿下這邊，你還要費心照顧才是。”林驚雨說著看了瑾王一眼，道：“還望瑾王殿下為了自身著想，謹遵醫囑才是。”

  瑾王微微一愣，最終唇邊就帶起了些許無奈的笑容，然後點了下頭算是應允了這個認真的小大夫。

  連宮中禦醫都不敢如此對他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