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禦醫看著林驚雨淨手過去給瑾王診脈，心中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不知道的是，林驚雨隻憑借診脈就看出了芸姨娘常年給董家五姑娘下毒的事情。更不知道，董家三奶奶於氏早產，外加難產，也是林驚雨力挽狂瀾救下了兩條人命。

  至於董老夫人身體不適，董二爺急性腸胃炎這些事情，瑾王都早已經讓人查得清清楚楚了。

  他會在這個時候叫林驚雨來，就是想要看看她醫術到底如何。

  林驚雨哪裏知道這些，隻半跪在榻上，一把抓住了瑾王的手腕，給他診脈。

  她這是第一次摸瑾王的脈，上次見瑾王的時候，林驚雨就懷疑過瑾王身體內裏虧空得厲害，再上上次，她與瑾王的馬車擦肩而過，還聞到了些許血腥的味道。

  如今終於摸上了瑾王的小手腕……啊，不！是脈，林驚雨不由屏氣凝神，認真感受指腹之下脈搏的跳動。

  如同之前跟董三姑娘診脈一般，林驚雨診完了左手，正準備換瑾王的右手，瑾王就又猛然拿著帕子捂住了嘴巴咳嗽起來。

  林驚雨看了一眼被丟在一旁用過的帕子，上麵部分血跡呈暗紅色，一部分則是鮮血的模樣。

  一陣咳嗽過後，林驚雨再給瑾王診脈，聽著瑾王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她緩聲道：“殿下幼年肺部曾經受過傷？”

  這話一出，瑾王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

  此時的瑾王殿下，臉色蒼白，偏偏雙頰因為咳嗽有一絲不自然的緋紅，而原本應該毫無血色的雙唇卻染上了血色。

  他雙唇微微動了下，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衝林驚雨笑一笑。

  “大概是四五歲的時候吧，被一支利箭所傷。林姑娘竟然連這個都能診出來？”

  林驚雨被他笑得莫名心跳加速，連忙低頭鬆開了手道：“能診出一些端倪來。”

  她說著從榻上退了下去，站穩了之後才淡淡道：“王爺這是舊傷複發引發的，隻依著脈象看，還有些旁的隱患，屬於多症並發，才會如此嚴重的。”

  她並不點明餘下的是什麽症狀，隻道：“我心裏倒是有些盤算，不知道柳禦醫開藥方了嗎？”

  “藥方倒是開了一個……”柳禦醫有些遲疑地開口，一則不太相信林驚雨竟然真能診出瑾王幼時的舊傷，二則還擔心她是否通過診脈看出了什麽。

  瑾王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柳禦醫道：“林姑娘是有分寸的人，我既然請了她來，自然是信任她的。”

  這話聽得林驚雨恨不得說“我不是，我沒有，不要找我”，可她已經摸過瑾王的脈了，這會兒真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已經晚了。

  她勉力冷靜下來，看向柳禦醫遞給她的藥方。

  那藥方很是複雜，裏麵三十多味藥，林驚雨一口氣看下來，很快就分辨出來了裏麵的君臣調和，也看出來了裏麵一些藥使用的緣由。

  而開出這樣一張複雜的藥方，最主要的原因是瑾王的病症太過於複雜了。舊傷引發的病症，還有體內殘餘的各種毒性。

  最主要的是，瑾王還開始發熱了，還在咳血……

  所以，又要給他治傷，還要給她降溫，還要排毒。總而言之，瑾王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麻袋一樣，到處都是洞，就算是再好的藥灌進去，起到作用的部分也沒多少。

  真正的事倍功半。

  而這麽多藥，對瑾王的身體實際上也是一種負擔。

  林驚雨一邊看一邊想，半響才道：“藥方涉及的方麵比較廣，同時顧及到了瑾王殿下的幾種症狀，如果在這個藥方上做變動，我是做不到的。”

  她說著看向柳禦醫，靦腆地笑了下把藥方送了回去。

  柳禦醫畢竟是在禦醫院多年的老禦醫了，哪裏聽不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他接過藥方，沉思了片刻還是問了一句，“若是讓林姑娘開方的話，林姑娘會如何開？”

  林驚雨聽到這話倒是沒有客氣，直接道：“若是我的話，我大約會先治急症，再治緩症。急症就要下重藥，舊疾則需緩，畢竟病去如抽絲。”

  她說著雙眼幾乎都要發亮一般，“若是我，就先下藥退熱，退熱之後再用藥消除炎症。其後才是調養身體和排毒養身。”

  林驚雨說著就啪啪報出了退熱和消炎的兩個藥方，至於調養身體和排毒的藥方她頓了下，才道：“這個我還需要等到瑾王殿下病情穩定之後，再診脈才好下方。”

  柳禦醫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勉強算作少女的林驚雨，對於她有理有據說出來的話震驚，對於她開出來的方子更為震驚。

  最讓他意外的，卻是林驚雨自信的態度。

  就仿佛，她說出來的就是最好的治療方案一樣。

  林驚雨見他隻盯著自己看，一言不發，不由眨了下，在心中默默盤算了下這確實是瑾王最好的治療方案，就道：“柳禦醫這般看著我，可是我說錯了話？”

  一副等著對方賜教，然後辯駁的模樣。

  柳禦醫仔細在心中斟酌了下林驚雨開出來的藥方，隱隱竟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忍不住一一問了林驚雨那退熱的藥方每一味藥使用的原因，半響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對一直捂嘴悶聲咳嗽，不打擾兩人討論醫術的瑾王道：“林大夫這方法，可以一試。”

  林驚雨在旁不由露出笑容，瑾王見狀低頭輕笑了聲，道：“那就抓藥吧。”說完就又捂著嘴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林驚雨這才提筆把剛才說的藥方寫下，轉手遞給柳禦醫查看了一眼然後才讓人去抓藥。

  這是一劑猛藥，退熱效果最是好，也算是最適合瑾王現下情況的。

  瑾王府中藥材齊全，不一會兒就抓來了藥就在廊簷下麵熬煮。

  按照林驚雨方子上所寫，大火快煮，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就有一碗湯藥被端了進來。瑾王接過藥的同時，林驚雨就在旁道：“雖然說是趁熱喝藥，不過這會兒喝怕是有些燙嘴的。”

  剛倒出來的藥，從外麵送進來，最起碼還有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