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昭剛才也想過了，他不能將宋北北一個人丟在京城。

  既然已經決定什麽都要一起麵對，那索性就幹脆點，直接攤牌。

  他點點頭答應宋北北：“我明早去宮裏和皇上說清楚，要麽別讓我去，若是非要我去，我將你一同帶走。”

  宋北北想了想，有些擔心：“他會答應嗎？”

  “放心，我如今還有和他提要求的資格，他會同意的。”

  “好。”

  宋北北乖乖靠在他懷中，心中漸漸安穩下來。

  有他在，一切噩夢都不足為懼。

  ……

  次日，沈昭在上朝之前去求見殷照林，與他說明自己的要求。

  要麽不走，要走帶宋北北一起走。

  殷照林看著麵前麵不改色的少年，一股怒意直往腦袋上躥。

  但他知道沈昭如今在朝堂舉足輕重的地位，暫時還沒有辦法與他撕破臉。

  他便含笑同意了：“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沈昭還以為，他會據理力爭一下，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就同意了。

  沈昭也開始意識到，這個皇上真的比自己熟悉的那個相差好多。

  他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斂住眼中懷疑，拱手道：“多謝皇上，臣告退。”

  殷照林一直目送沈昭離開大殿，在看不見沈昭的身影後，忽然抬手揮翻了案台上的筆架。

  萬公公嚇了一大跳，連忙叫外頭伺候的太監進來收拾。

  殷照林看了一眼，冷聲開口：“出去。”

  那小太監連忙退了出去。

  萬公公愣了一下，隻好蹲下來親自收拾。

  沒想到卻又聽上頭傳來殷照林略帶薄怒的聲音：“你也出去。”

  “奴將這些東西收拾好便出去。”萬公公繼續收拾地上的東西。

  “現在就出去。”

  聽著殷照林的語氣更冷，萬公公鼻子有些發酸，卻還是佯裝自然地道：“哎，奴這就出去。”

  ……

  一到外麵，萬公公就忍不住開始偷偷抹眼淚。

  他往自己休息的地方去，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事。

  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被賣到宮裏做太監了，一直伺候在殷照林身邊。

  他們倆年紀相仿，很容易玩到一塊兒去，小時候都沒有什麽主仆的距離感的。

  十幾歲的時候，殷照林那段時間喜歡聽戲，聽完了還要自己唱。

  但是他也知道唱戲是卑賤的事，所以都偷偷躲起來唱，還會叫上萬公公一起。

  殷照林唱：“莫管它鶯友燕友。”

  萬公公唱：“妹羨它情稠意稠。”

  後來唱戲的事被先帝發現，先帝大怒，萬公公便主動把所有的責任都攔到了自己身上，說是自己教壞皇子的。

  萬公公差點被先帝活活打死，是殷照林絕食求情，才最終留下了一條命。

  那段時間，萬公公差不多半年都沒能好好走路。

  殷照林也因為絕食了幾日傷了根本，病弱了好一陣子。

  不過友誼卻在兩個少年心裏深深紮根。

  時過經年，他當了皇帝，自己是他身邊最受信任的太監。

  他無欲無求，不收幹兒子不貪財和權勢，隻想跟在皇上身邊好好照顧他。

  可今日來看，到底是他高攀了。

  他不過就是個低賤的閹人罷了，哪來的資格和皇上做朋友？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萬公公。”

  萬公公連忙駐足，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回頭看去。

  “沈督主還沒出宮呢？”

  沈昭見萬公公眼眶到現在還是紅的，就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了。

  殷照林不敢跟他發火，遷怒到別人身上了。

  沈昭開口：“其實，皇上在我走後發怒，我聽見了。”

  萬公公笑了笑，忍不住為皇上找理由：“沈督主，萬歲爺這等尊貴的身份，你卻忤逆他，他卻不能說什麽，他心下難受也是正常，還望沈督主不要記恨萬歲爺。”

  “我自然不會。我隻是想到以前，我和他之間，不是這樣的。”

  沈昭說起來也麵露惆悵。

  以前的皇上，待他如親兄弟，無論做什麽事也會有商有量的。

  就拿去北疆這件事來說，他以前絕對不會商量都不商量就直接下旨。

  若是有什麽不順他心意，他會指著他的鼻子直接教訓，而不是麵上雲淡風輕，在他背後遷怒他人。

  沈昭看向萬公公：“不止一個人告訴我皇上變了，但是我暫且不能確定。萬公公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你覺得他變了嗎？”

  萬公公麵露糾結：“奴有時候覺得他變了，有時候又覺得沒有……”

  沈昭看和他最親近的人都不確定了，又試探著問：“他是不是假的？”

  萬公公大驚失色，難道是什麽鬼怪奪舍之內的說話？

  他連忙拍拍胸口，急急解釋：“怎麽可能？這太可怕了，沈督主你萬萬不要說這等嚇人的話啊！萬歲爺隻是脾氣變得古怪了，但人絕對還是以前的萬歲爺，因為萬歲爺的所有事他都知道，萬歲爺的一些習慣他也沒有改……”

  沈昭見他這麽慌張，也不再為難他了，笑了笑道：“我明白了，萬公公不必害怕，我隻是隨便問問。你保重。”

  萬公公呼了口氣：“多謝沈督主關心，奴會的。”

  沈昭今日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便先出宮了。

  至於殷照林到底是不是假的，他不能著急，得慢慢查。

  ……

  沈昭快回到宋府時，一個早就等在此處的身影忽然躥了出來。

  “小主人……”

  沈昭聞聲回頭，見是梨白。

  她今日依然蒙著麵紗，此時手中拎著個籃子，眼神含笑地朝自己走來。

  沈昭微微領了一下眉頭：“你出來買菜？”

  梨白點頭：“是啊。”

  “你如今依然是白玖兒的身份，雖然他國使臣都已經回去了，但朝廷和江湖上還有不少人盯著你，你以後把這種事交給下人做就行了。”

  梨白見他還如此關心自己，心中忍不住歡喜：“我知道了，小主人，我以後不會再亂跑了。”

  沈昭點點頭，淡淡開口：“你回去吧。”

  梨白沒動，猶豫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宋府的門頭，試探著問：“小主人，你不怕以後會牽連到宋大人了嗎？”

  沈昭瞳光微動：“你不是失憶了？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