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咱們到了陵城後，你也不要整天遊手好閑的了，你小時候上過幾日私塾，也認得幾個字，若是能去店裏做個賬房先生就太好了。”

  “若是不行，去碼頭先搬運的活兒做，雖然風吹日曬的辛苦一些，但是起碼可以自給自足了。”

  “我會尋媒婆給你說親事的，這麽看來，這一千兩銀子真的不算多，咱們可不能亂花。到了陵城，咱們一切都重新開始了，我們姐弟倆就當重新活了一次吧。”

  “……”

  羅雲兒一邊往前走，一邊嘀嘀咕咕地和羅豹交代以後的事，字字句句都放心不下他。

  她也知道自己受了傷，有隱疾，可能過不了多少時日，就真的要纏綿病榻了。

  所以她得在發病之前，為弟弟把一切都安排。

  等自己真的走到那一日，就獨自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默默等死就行了，絕對不要拖累弟弟。

  她說了一大堆話，才意識到羅豹已經很久沒有回應她了。

  “阿豹……”她轉過頭看向羅豹，被羅豹陰惻惻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她出於本能地後退兩步：“阿豹，你想幹什麽？”

  “姐……”羅豹身音顫抖，“姐，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羅雲兒莫名地害怕：“什麽？”

  “我大哥，其實是被我砸死的。”

  羅雲兒猛地睜大眼：“你……你說什麽？”

  羅豹咬咬牙，狠下心腸，猛地從背後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大石塊，朝著羅雲兒腦門上狠狠砸去！

  嗡的一聲，羅雲兒眼前一片血紅，天旋地轉之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開。

  她直直往後倒去，身體止不住的抽搐，有血從她的耳鼻之中流出。

  羅豹被她這幅樣子嚇了一跳，朝她走了一步，試探著叫了聲：“姐……”

  羅雲兒半張著口，眼睛空洞無神地看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發出破風箱一般的呼呼聲。

  羅豹又舉起了石塊，之前殺羅老虎的時候，他一點糾結猶豫都沒有。

  不過這次，他的手卻顫抖了起來。

  “姐，你別怪我，從小到大，你什麽都不讓我做，我什麽也不會，什麽謀生的手段都沒有，我以後帶著你這麽個大包袱，我還怎麽活啊？”

  羅豹說完這話，閉上眼，又狠狠地砸了一下。

  這次，羅雲兒徹底沒動靜了。

  羅豹連忙將石頭扔到一旁，呆呆地看了羅雲兒片刻，又想起了重要的事，連忙去翻她的衣服。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張一千兩的銀票。

  羅雲兒到底是和他一個娘胎出來的，又是從小一起長大，其實他方才心裏也是有一些愧疚的。

  但如今見到這一千兩銀子，他瞬間什麽愧疚也沒有了，隻剩下興奮！

  太好了！有了這一千兩銀子，他又可以快活好一陣子了！

  他趕緊把銀票藏好，又看向地上的屍首，忽然跪了下來。

  “姐，你這麽疼我，你肯定會理解我的，對不對？姐，你千萬別怪我，我這麽做也是人之常情。”

  他誠心誠意地和羅雲兒說完這句話，匆匆站起來，背起羅雲兒的屍首，走到一處陡崖，將羅雲兒扔到了山崖下。

  這樣哪怕有人發現她，也會懷疑她是失足墜崖而死，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羅豹看著羅雲兒的屍首滾入山崖下的密林，直到消失不見，唇邊緩緩露出了鬆快的笑意。

  ……

  時隔幾日，宋南風和牛勇去陵城處理幫派公事。

  他們做完了事，一同去城中繁華地段的茶館喝茶稍作歇息。

  二人剛在臨窗的上佳位置坐下，忽然聽見下麵一陣喧鬧，便一起朝下看去。

  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被人從一家客棧扔了出來，酒樓的護衛手持一杆長棍，頂著那男子的胸口罵道：“整日就知道出去吃喝嫖賭，如今討債的人都追到我們客棧來了，叫我們客棧別的客官日日擔驚受怕！”

  另一個護院對周圍看熱鬧的人道：“諸位，這人名叫羅豹，在我們客棧白吃白喝數日都沒有給錢，今日我便取他一條胳膊來抵債，他若是還欠你們錢的，之後他便與我們客棧再無關係，諸位之中若還有他的債主，找他即可，萬不要再來我家客棧！”

  護院說完，那個拿著棍子的護院高高舉起了棍子。

  羅豹一邊往後爬一邊驚懼求饒：“不要……不要……等我贏了錢我就還你們，不要打斷我的手……”

  他話還沒說完，那護衛一棍子狠狠打了下來，羅豹“啊”了一聲，抱著疼痛難忍的胳膊叫的撕心裂肺。

  兩個護衛衝著他吐了口口水，架起他將他扔遠了些。

  茶館之上，牛勇回過視線，問宋南風：“幫主可知他是誰？”

  宋南風不以為意，嘲諷道：“大概是什麽潑皮無賴？整日吃喝嫖賭，不求上進。”

  “他是羅聖女的雙生弟弟。原先幫主找羅雲兒來做聖女的時候，我私下調查過她，發現她有個弟弟，就是這個羅豹。他們村裏的人都知道，這羅豹自幼遊手好閑，全靠羅雲兒一個人養活。”

  宋南風微微蹙眉：“這東西簡直枉為人。”

  “可不是嘛。不過如今羅聖女已經離開殺馬山了，他們姐弟倆如何也與咱們無關了。”牛勇笑了笑，“幫主，咱們可要繼續趕路？”

  “嗯。”宋南風點點頭，起身下樓。

  他前些日子接到了滕城三哥三嫂來的書信，說要來殺馬山尋他。

  按照日子推斷，這幾日應該快到了，他得趕緊回殺馬山等著三哥和三嫂。

  二人離開茶館，往出城方向去。

  途徑菜市口的時候，宋南風瞧見了一個白色的大帆布棚子，外麵還坐了一些官兵把守。

  他本不想多看熱鬧，沒想到那官兵見宋南風和牛勇策馬而來，上前將二人攔住：“這裏不許騎馬，下來！”

  宋南風和牛勇翻身下馬，牛勇看著後麵的大白棚子，好奇問道：“大人，請問這是做什麽？”

  官兵答道：“陵城無人認領的屍首太多了，義莊放不下，氣候又熱，總放在那兒容易叫人生疫病。所以咱們大人便搭了這個棚子在這兒，叫人認領屍首，若是三日還無人認領，便一起送去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