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瑜有潔癖的，宋北北以前就見識過。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別的孩子在一塊玩的灰頭土臉，秦少瑜從不湊上去，他永遠都幹幹淨淨的。

  他是高嶺之花，和普通的小孩之間都有一層隔閡的。

  她剛和秦少瑜說自己去完茅房沒洗手，沒有騙他，是真的。

  現在秦少瑜沉著臉，抓著宋北北的手，清澈的眸子中隱約透露著些許不尋常的情緒。

  宋北北第一次見他如此，實在有點害怕。

  就連後麵偷偷觀察他們倆的趙知月，都感覺到了緊張，察覺到秦少瑜該有多不悅。

  他有潔癖，宋北北還要把她上完茅房沒洗手的事說出來，他現在一定氣得忍不下去了吧。

  趙知月有點擔心他真的發脾氣，但又很期盼他能因為這件事和宋北北鬧翻。

  秦少瑜忽然站了起來，拉著宋北北的手就往外走。

  宋北北嚇壞了，連忙叫道：“少瑜，我……我知道錯了……你快放開我。”

  他該不會是惱羞成怒要打她吧？

  秦少瑜卻沒有放開她，直接把她拉到水缸邊。

  宋北北尋思，難道秦少瑜這麽狠，想把她直接按進水缸裏溺死……剛想到這兒，忽然覺得手上一涼。

  秦少瑜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往她的手上淋。

  “沒洗手你就吃東西，髒不髒啊？不怕鬧肚子嗎？”

  柔軟微涼的水流從指尖穿過，被核桃殼子劃破的地方瞬間就不疼了。

  秦少瑜眉頭輕擰，麵無表情，看得出來他還在生氣。

  宋北北哄他道：“少瑜，你別氣啦，以後我去過茅房一定離你遠遠的。”

  “……”秦少瑜無奈地看了看她，“你去過茅房應該洗手，而不是遠離我！”

  宋北北連忙點頭，衝他傻嗬嗬地笑：“對對對，我洗手洗手。”

  秦少瑜看著她彎起的眉眼，頓時什麽氣都煙消雲散了。

  ……

  趙知月站在學堂窗口看向院中，眼睛瞬間就模糊了，氤氳上一層水霧。

  她隻是袖子上沾了油漬，他都不願意吃她夾的菜。

  而宋北北去過茅房沒洗手，他都不嫌棄。

  什麽潔癖啊，分明就是因為，她是趙知月，而她是宋北北。

  高鏗從外頭進來，看見趙知月眼眶紅紅的，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走上前問：“你怎麽了？”

  趙知月飛快地移開目光：“沒事。”

  “是不是宋北北又欺負你了？”

  趙知月挑眉：“你為什麽這麽問？”

  高鏗抓抓腦袋：“昨晚我不是砸到你了麽，我跟去宋府想和你道個歉，遇見個老婦人，她與我說的。”

  王媽說的？

  趙知月本來不想多和高鏗有交集的，忽然想到了王媽昨晚與她說的話……

  她把本來要說的那句“用不著你管”生生咽下去了，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利用他，其實挺愧疚的。

  但是王媽說得對，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爭取。

  高鏗頓時就怒了：“放心，我替你教訓她！”

  趙知月咬咬唇，到底不忍心，又補了一句：“你別太過分！”

  高鏗一聽，看向她的眼神更癡了。

  多好的姑娘啊，受了欺負還為別人考慮。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保護他。

  於是高鏗偷偷溜出去，從書院後頭找了兩隻蛤蟆過來。

  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將那兩隻蛤蟆塞進了宋北北的書盒子裏。

  午後，先生進來講課的時候，宋北北拿出自己的書盒子，翻找自己書的時候，忽然摸到了黏糊糊的東西。

  低頭一看，瞧見那兩隻蛤蟆，她淡定地把蛤蟆拿開了，放到地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她以前也是怕這種沒有毛發的動物的，但是在三哥的實驗室裏見多了，就免疫了。

  這蛤蟆半死不活的，肯定是被人花功夫抓到的，不是自己跑進來的。

  也不知是誰這麽無聊，故意把這玩意兒放她書盒子裏。

  地上的蛤蟆慢吞吞地從門口爬了過去，宋北北收回視線，開始認真聽講。

  高鏗見蛤蟆都沒嚇到她，這後麵半天都沒工夫聽課，一心想著用什麽別的辦法教訓她。

  直到散學後，他才想到。

  他趁著書院的人都離開後，悄悄溜進先生的書房，偷了學堂門的鑰匙，偷偷布置好，然後追著宋北北出去。

  跑了半條街追上她，氣喘籲籲地道：“宋北北，先生叫你回去一趟。”

  宋北北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麽啊？”

  高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先生覺得你今日交的文章不太好吧。你趕緊回去看看吧，別讓先生等太久。”

  宋北北平日裏和他沒什麽交集，自然也不會懷疑他有別的心思，便點頭道：“好吧。”

  說著，和釋放一起轉身往回走。

  高鏗忽然攔住釋放道：“你不能去。”

  宋北北看了他一眼：“為什麽？”

  高鏗麵不改色地道：“先生一向不喜歡書院之外的人過去。”

  確實有這個說法，先前宋北北去書院讀書的時候，爹娘放心不下，讓釋放寸步不離地跟著。

  先生們都覺得他整天冷著一張臉太可怕了，書院裏又都是一些四體不勤的書生，又柔弱又膽小，怕釋放嚇得人家沒心思讀書，堅決不讓他再去。

  所以現在釋放每天就接送宋北北，平時是不可以去書院的。

  不過……如今都散學了，學校裏也沒有別的書生，先生怎麽可能會特意強調釋放不能去？

  宋北北又忽然聯想到了今日自己書盒子裏被人塞蛤蟆的事……

  書院裏一些年長的同窗，不可能會有這種幼稚的手法嚇唬小孩。年紀小些的同窗，除了高鏗，也都是埋頭讀書的老實人。

  難道今天的蛤蟆也是他放的？

  以前和他沒什麽交集啊，話都沒說過幾句，怎麽突然要如此對付自己了？

  他忽然喊自己回去，該不會是想對自己做什麽吧？

  宋北北目光沉了沉，對釋放道：“釋放，你先回去吧，我見過先生自己回去。”

  釋放沒動。

  宋北北又道：“那要麽你就在這裏等我。”

  釋放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回書院的路，會經過沈昭所在的那家客棧。

  途徑那裏的時候，宋北北特意抬頭往上看了一眼，沈昭今日沒在那兒。

  宋北北有點小小的失落，如果有他在，幹什麽都能事半功倍。

  不過就算高鏗真的存了什麽壞心思，對付她這種小孩，她一個人也能行。

  宋北北跟著高鏗回書院後，剛走到學堂門口，高鏗忽然一把把她推了進去，飛快地掏出一把鎖，從外麵把門給鎖上了。

  高鏗陰謀得逞，在門口哈哈大笑，隔著門道：“宋北北，你就在裏麵和老鼠待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