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雀仙察覺到了林燎的不悅，連忙改口道：“不不不，還是別去了，我往裏頭讓讓，你盡量不碰到我就成。”

  說著，他微微抬了抬自己的腿，立馬疼得齜牙咧嘴。

  林燎這才明白過來為何讓她去隔壁屋睡，原來是怕睡著了碰到他的傷口。

  她知輕重，更不忍碰著宋雀仙的傷，扶著他躺下：“你睡吧，我去隔壁屋便是。”

  說著，林燎又替他掖好被角，轉身離去。

  等了半個時辰，宋雀仙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悄悄往外頭看，見隔壁屋子的燈熄滅了，他便帶上那些止血藥和止疼藥，去了周麗娘那兒。

  他其實也不想夜半去見周麗娘，但林燎待人和善，府上丫鬟都聽她的話，要是派人去辦，第二日消息一定傳到林燎耳中。

  所以這事兒不能假丫鬟之手，隻能他自己來。

  宋清常年不在府上，院子裏的丫鬟也早就派去別的地方伺候了，此時院中隻有周麗娘一人在。

  宋雀仙進了院子，敲了敲下人房的門，隔了一會兒，周麗娘過來給他開了門。

  周麗娘羅裳半解，看見宋雀仙，臉上立馬露出欣喜又帶著嬌羞的笑，軟聲細語道：“老爺，您怎麽來了？”

  宋雀仙目不斜視，拿出拿些藥塞進她手中：“你自己擦藥。”

  說罷，便轉身欲走。

  周麗娘忙不迭出聲：“老爺！”

  宋雀仙頓住腳步，卻未回頭，背對著她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吃穿上有短缺，我必定不會少了你的，但你切莫有旁的心思，我絕對不會做納妾這等事！”

  周麗娘咬咬牙，忍著心中怒意，咽了口吐沫，調整了一下聲線，接著帶著哭腔開口：“老爺……您誤會奴婢了，奴婢背上也受了不少傷，奴婢一個人擦藥擦不到，想……想請老爺幫忙……”

  宋雀仙沉默片刻，道：“你先忍忍，我明日派個丫鬟過來伺候你。”

  見他又要走，周麗娘連忙追出去，抬起腳時下意識地看見了一眼門檻。

  頓了片刻，周麗娘橫下心，重重地將自己往地上一摔！

  半邊身子磕在青石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不過她連把自己弄破相這種事都做了，摔這麽一下兩下，小菜一碟。

  宋雀仙果然沒忍心繼續走，回頭看向她。

  周麗娘也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老爺……您腿腳不便，要不要奴婢扶您回去？”她說完，哽咽著低下頭，故意側過臉，不給他看自己受過傷的那半臉。

  她越是這樣，越是在提醒宋雀仙她為他把容貌都毀了。

  宋雀仙心中哀歎一聲，還是不忍心，轉過身扶起她，將她送回房中。

  但他還是不會做對不起林燎的事，見她坐下後，打算就這麽離開。

  周麗娘又忽然冷不丁地問了句：“老爺，夫人知道你和奴婢的事嗎？”

  宋雀仙頓時臉色一寒：“我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與你之間絕對沒有任何事！”

  周麗娘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冷意，看來林燎果然是她侵吞宋家家產最大的絆腳石。

  宋雀仙的心死死地釘在林燎身上，她就沒有任何機會前進一步！

  思慮片刻，周麗娘複又露出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用極低卻又能讓宋雀仙聽見的聲音，嘀咕道：“老爺受了多少苦？若是夫人早些交贖金，老爺早就回來了。這條腿也不會這樣了。”

  宋雀仙腿傷了，手可還好好的。

  他猛地怕了一把桌子，站起身道：“閉嘴！這之中定是有什麽差錯，她才沒有去交贖金。你若再胡說，休怪我連你救下我的恩情都不念了！”

  周麗娘縮了縮脖子，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捏著自己的手指，慌張道：“老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隻是想關心老爺……”

  宋雀仙這次真沒有再理會她，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此處。

  周麗娘靜靜地坐在原地，看著他走出了院子後，刷的一下把桌子上的藥全掃到了地上。

  這點小恩小惠就想把她給打發了？

  她毀掉的臉，她身上的所有傷，難道就值一些吃穿用度？！

  沒那麽容易！

  她盯著地上摔碎的瓶子，靜思半晌，忽然緩緩勾起了唇角。

  ……

  周麗娘一宿沒睡。

  下半夜，她帶了張麵紗，溜去主院，趁著主院廚房無人看守，熬了一晚上的藥。

  然後在丫鬟們都還沒醒之前，端著藥溜進了宋雀仙房中。

  宋雀仙也沒醒。

  周麗娘輕手輕腳地溜到梳妝台旁，放了個東西在林燎首飾盒下麵。

  然後端著藥走到宋雀仙床前，正想著用什麽方法讓他趕緊醒過來，忽然，身後傳來門房被推開的聲音。

  周麗娘回頭看去，瞧見林燎走了進來。

  二人對視片刻，林燎蹙眉開口：“你是誰？你進來做什麽？”

  周麗娘麵紗下的半張臉滿是嘲諷的笑，機會這不就來了？

  她手一晃，手中的藥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宋雀仙也被這聲音驚醒。

  周麗娘撲通往地上一跪，朝著林燎苦苦哀求：“夫人，奴婢隻是擔心老爺的身子，給老爺熬了碗藥，夫人要怪就怪奴婢多事，千萬不要怪老爺啊！”

  林燎眼神冰涼地看著地上跪著的婢女。

  她做什麽要怪她家老爺？

  這奴婢故意這麽說，不是刻意挑撥嗎？

  她正想開口罵回去，宋雀仙忽然對周麗娘道：“你出去！我這兒不需要你伺候。也用不著你瞎操心，夫人什麽性子，我最是清楚！”

  林燎方才的怒意頓時就消散了不少。

  隻要宋雀仙信她，什麽妖魔鬼怪都無法進他們夫妻倆的身，這種言語挑撥，她自然也不用在乎。

  周麗娘深深看了宋雀仙一眼，見他黑沉著臉，也不敢造次，隻好起身離開。

  她出去後，林燎上前問道：“老爺，她是什麽人啊？我怎麽不記得府上有這個丫鬟？”

  宋雀仙有些訕訕，默了一會兒，還是打算老實交代吧。

  “她是先前在送官路上逃走的周麗娘。”

  “她？”林燎也想起來了，“她怎麽又回來了？不行，我不能讓這種企圖加害主人的丫鬟留在府上，我這就去把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