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夜漳的活體傀儡，煉製後就算他下了命令讓傀儡打他，受到傷害的仍是傀儡，夜漳一點兒也不擔心被超過，最該擔心的它強的，應該是對他有敵意的神才對。

  夜漳右手手心向上張開，黑色的霧氣裏有一道與他長相相似的靈魂，或許將之稱為神魂更加合適，那是他分割了自己部分靈魂才取出來的攻弋。

  00小心翼翼地把夜漳自己分裂下來的靈魂包裹住宿主的魂體，以免被天道發覺不對。

  攻弋轉移到新的宿體裏，依然保持著閉目張嘴的姿勢動彈不得——他進入了傀儡體內，需要被主人煉製了才能控製得了身體。

  夜漳忽然道：“你……確定要繼續嗎？”

  攻弋“嗯”了一聲。

  一個月後，傀儡睜開了眼睛，猩紅的眸子淡漠，唇形上揚，即使麵無表情也像在微笑一般，看向夜漳，行跪禮：“……主人日安。”

  夜漳單手扶額，感覺身體被掏空：“……起吧。”

  夜漳捏出的宿體使用了最好的材料，導致攻弋新的宿體起點很高，幾乎得到了夜漳這個主人的八成實力。

  嗯……也喝掉了主人近八成的血。

  夜漳此時無比後悔，為什麽他要貪圖方便捏出個能吸血的傀儡？

  攻弋起身適應了一下新的宿體，盡力無視現在過於“坦蕩”的自己，重新把目光投向主人。

  夜漳發問：“該怎麽稱呼你？”

  00：｛警告，宿主不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向世界內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及其它世界的存在，否則宿主將立刻脫離宿體，任務失敗。｝

  夜漳也聽見了係統警告，無語道：“我現在知道有其它世界的存在了。”

  攻弋……攻弋假裝沒聽見夜漳說的話：“我是傀儡，主人可以給我一個名字。”

  夜漳通過係統的警告知道了還有其它世界存在，不算攻弋主動透露，而且他們本身就有著魂願的契約關聯，倒也不是大問題。

  攻弋清楚這點，夜漳自然也能知道自己的傀儡想什麽，不會揪著不放。

  他認真的想了想，道：“迪溫。”

  攻弋行禮：“我是迪溫，主人。”

  夜漳看著攻弋：“二次煉製前再測試一下你的能力，你先在旁邊隨便找個房間打好標記，我恢複兩天再帶你去埋骨戰場。”

  攻弋道：“是。”

  黑暗神殿看上去有些空蕩，存在人們幻想中的歌舞升平、齊人之福全都沒有，偌大的神殿以夜漳的神力維護，在他受傷後，幹淨的地方被黑暗侵蝕，滋生了些蛇蟲鼠蟻在緩慢爬行。

  燭台和牆壁間有蜘蛛迅速結網，牆角也被老鼠快速啃食出一個小洞，驟然間像是變成了放置很久的老房子。

  攻弋在旁邊的房間打了屬於自己的標記，看著房間迅速被黑暗滋生出的毒物糟蹋，抬手將這些東西滅掉，不甚嫻熟地將房間恢複成原本的樣子。

  整個房間煥然一新，和黑暗神殿其它的地方不同，雖仍被黑暗掩埋，可幹淨而柔和，連燭台泛出絕不正常的蒼白火光，此時都顯得十分溫暖。

  如果隻看這一個房間，一點兒也不像黑暗神殿的風格，倒像是光明神殿內部。

  攻弋穿好衣服，四下逛了逛黑暗神殿，這裏很豪華，能看出製作者建造時的用心程度，如果不是黑暗滋生的毒物，這裏其實應該是溫暖而舒適的地方。

  他打量著整個神殿的風格，直到路過黑暗神的藏書室時才頓住腳步。

  藏書室和大殿其它的地方不同，四周滿是純正的暗元素植物黑木，不會滋生蛇蟲鼠蟻，不過黑木會溢散暗元素，周邊一定會滋生毒物……難怪大殿其它地方破敗至此。

  這裏沒有蛇蟲鼠蟻肆無忌憚的破壞，反而安靜到仿佛像是個寸草不生的死地——暗元素總是充滿了詭異的恐懼類情緒，不管多好的地方，都會被它襯托地非常可怕。

  攻弋隨手抽出一本看似經常被人翻閱的書。

  書裏的內容挺有意思，是黑暗神的隨手記，說幾萬年前，在羅還沒有出生、黑暗神還沒有成神的時候，他以惡魔的身份在人間肆虐。

  當年世上隻有天地誕生的神靈，原始的四位自然之神，其他生命和神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正值四位自然之神頻繁出現，世界上有很多千奇百怪的精靈，這些精靈不是現在那種生命女神的小精靈，而是奇形怪狀的小怪物，遊蕩在天地間。

  自然之神與世無爭，這些精靈自然也是如此，它們會對善良的人善良、會對邪惡的人邪惡，沒有明確的好壞之分，又像最公平的審判者。

  夜漳就是一位每次都會被這些精靈打的人，不是他邪惡，是因為夜漳自身的勝負欲太重，所以這些小精靈對他的勝負欲就重，每逢相遇就必然交手，持續了很多年。

  後來夜漳不再沉迷簡單的勝負戰鬥，他本就是極其聰明的人，天資出眾，對所有事情都能很快上手，也讓他對所有東西的興趣都維持不了多久。

  然後他在某個小城開了酒館，過自己平凡安逸又無所事事的小日子。

  惡魔總想研究人性，以此證明複雜的是人而非惡魔，惡魔代表人的極惡與貪婪，可代表不了人的偽善和虛假。

  他會一步步將人引入深淵，在人們自以為掌握了主動權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利用人們的虛偽，揭穿良善的假麵。

  他從不離開自己的小店，隻在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滿足貪婪的人心底最隱秘的願望，又會收走更多作為代價。

  忽然有一天，夜漳在這種對他而言充滿樂趣的遊戲中遇到了完全不同的人。

  也是因為這個人，惡魔在和他的糾葛中成了神。

  攻弋放下書本，他看過夜漳的記憶，那個人是晝琅。

  晝琅是一個極其向往溫柔的人，對朋友好，對陌生人也很好，既善良又溫暖，也讓陷入虛偽的惡魔看到了不一樣的人類，因為這份特殊，夜漳總想證明他也是虛偽的。

  晝琅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見慣了四周的偽善和醜惡，卻保持了心裏的善良。

  他不柔弱，為了保護自己孤兒院可以打退五個成年人，他不輕信，再高明的騙子都騙不到他，他不愚蠢，能永遠把握住眼前的機會，他也不懦弱，能坦然赴死。

  晝琅在躲避追捕的時候衝入了他的店麵，這是他們的相識。

  追兵很尊重夜漳，因為附近有權有勢的人，多多少少都和他有聯係。

  夜漳輕而易舉地擺平了晝琅的麻煩。

  他嫻熟地將晝琅引入陷阱，詢問他的心願。

  晝琅說，我想讓孤兒院的孤兒都能吃飽。

  夜漳自認從不缺少耐心，從布局到收網的時間跨度就算能達到幾百年，他都有耐心地等下去，所以他滿足了晝琅的第一個願望，隻收取了一點點血液。

  之後，晝琅果然來了第二次。

  孤兒院一夕之間多出來的食物太多了，盡管隻是粗糧麵粉之類，可想要讓孤兒院的孤兒都能吃飽，也是個非常龐大的數目。

  他好心收留了幾個流浪兒，卻引來了強盜的哄搶。

  夜漳問他，你要換取足夠的力量保護他們嗎？

  晝琅說，不，我什麽都不換。

  他隻許過一個願望，他希望孤兒們可以吃飽肚子，然而忽然出現的大量食物引來了禍端，他已經明白了，世界上從來沒有白得的午餐。

  他希望孤兒學會自保可以親手教，希望孤兒院更好可以想辦法，希望孩子們吃飽穿暖，他也可以去學習種植和縫補。

  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對人也很友善，就連對一個一直誘騙他的惡魔，都因為對方遵守承諾給了他大量的食物而帶了感恩。

  晝琅來道謝，而不是因為麻煩找他交換願望，讓夜漳不可置信。

  此後，夜漳不再守著自己的小店，隱身或變身去觀察或試探晝琅，在他們相互間不斷糾葛的過程中，夜漳的本源修成了光暗法則，如果沒有晝琅，他絕對不會成神。

  光明本就與黑暗相伴而生，就像希望與絕望相伴而行，掌握了光自然能夠掌握暗，夜漳是惡魔，卻也是第一位法則之神。

  但夜漳把光暗法則拆分，將單一的光明法則藏入晝琅體內，用神的能力與晝琅綁在一起，從此以後，光暗神變成兩位，成為了光明神與黑暗神，分別掌管善意與惡念。

  晝琅被法則之力改變了身體，晉為神體從而成神，神格也因性格契合法則而漸漸修成，從一個隻是被神眷顧的人類，成功成神。

  光明神與黑暗神是永遠無法分割的整體，他們隻能同時存在或泯滅，所以那個靈魂能夠占據晝琅的神格，象征著，他也能占據夜漳的神格。

  或許那個人還知道光暗本為一體，在夜漳死後把拆分的法則重新合並，讓他們再也無法聚首，而晝琅，很可能早被那人吞噬了神魂。

  也許夜漳死前就猜到了，才導致他不顧神的尊嚴許下魂願契約，可能在尋找自救的方式，也更想保全晝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