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餓了。”喝完胃藥，武又兒剛把杯子放下，耳邊就又傳來王天賜的聲音。

  她斜看著他，有些無語的道：“別叫我老婆。”

  “你本來就是我老婆，不叫你叫誰？雖然咱倆還沒長大，也還沒結婚，但是我可自始至終想娶的人都是你。”王天賜一本正經的又掩藏不住傲嬌的哼哼道：“不怕告訴你，要不是現在你還沒成年的話，我早就拉你去民政局登記了。”

  聽著他越扯越遠的話武又兒表示很無語，她不想計較，更不想管這些 ，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確實讓人忍不住想要吐槽，她繼續用一副斜眼看人的表情看著他，那眼神和語氣都絲毫不加掩飾的鄙視。

  “說的好像你成年了似的。”明明他也才17周歲的好麽，說的這麽順口，真不知道他這番話對其他人說了多少次。

  “可不是麽，再過一個多月我可就成年了。而你……”王天賜撇了一下嘴角，眯眼看著她，“還得再養幾年才成年，所以我得好好看著你等你長大娶回家。”這期間呢，看到你的桃花，本少爺就見一朵，掐一朵，滅掉你所有的追求者，等你一成年了，本少爺就把你娶回家好好的藏起來。

  王天賜後麵的話自是一個人默默地在心裏說。

  “嘁！”武又兒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徹底是被他整的無語了，懶得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低頭伸手去拿包裏的吃的東西。

  王天賜表情僵了一分，這才猛然想到起他們兩個之前的關係因為白雪兒的事一直都沒解決。

  見她現在這種擺明不買賬的反應，他趕緊宣布歸屬權，“武又兒你可別忘了，咱倆可是打從肚子裏開始就有了婚約的，所以你在娘胎裏就已經是我老婆了，這是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時候。”說著，他急的抱住她腰的手緊了一分，“我現在叫你老婆呢，隻是提前使用一下老公這個身份，而你也得先適應老婆這個角色！”

  適應你妹啊！

  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腰間突然收緊的手，武又兒想罵人，然而罵人也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反正她現在這個時候不合適， “你鬆開，我快被你勒的喘不過氣來了。”

  聞言 ，王天賜不但沒鬆，反而還不要臉的來了一句，“那需不需要人工呼吸，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武又兒真的無語了，這才幾天沒見他怎麽變成這樣了，咬牙吐出兩個字：“放開！”

  王天賜非但沒放，反而又抱緊了一分，無賴的不要不要的，“不放，不放，死也不放！”

  武又兒掙紮了幾下都沒掙脫掉，脾氣一下就上來了，然後口不擇言的道：“王天賜，你別忘了，這裏是太平間，是停屍房，躺在這裏的人是你爺爺，他……”

  說到這裏武又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說錯話停了下來，下意識朝王天賜看去。

  隻見他漆黑的眼眸驟然一縮， 臉上無賴的笑已然消失被一股如墨汁般濃鬱的化不開的憂傷所覆蓋，抱住她腰間的手也慢慢地一點點鬆開。

  是啊！

  他爺爺的屍體都還躺在這裏，他怎麽能對爺爺這麽不敬呢？

  轉頭看著老爺子的遺體，王天賜咽了咽口水，重新跪在老爺子麵前，眼圈不由紅了起來。

  武又兒看著他消瘦的側臉，眼中閃閃已然是蓄滿淚光的模樣，突然就想起剛才他回來時，聽到他哭，看到他滿臉淚痕的畫麵，她緊咬住唇瓣後悔莫及，也跟著跪在他身邊。

  心裏難受的手鼻子一酸，眼淚倒先不受控製無聲的流了出來，低頭聲音澀啞的說了句：“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雖然她在想辦法把他的視線轉移到他爺爺身上，然後幫助他從失去至親的痛苦深淵裏走出來，讓他重新振作，但卻沒想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是她的錯，都怪她沒有控製住情緒。

  她變了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在哭的聲音，王天賜扭頭看著她，伸手輕輕幫她擦了擦眼淚，“傻瓜，你哭什麽？”

  “我……”武又兒聲音哽咽，眼淚更加洶湧，別開王天賜的目光，喑啞道：“我，我想我爸媽了。”

  這種失去至親的感覺，若不是親身經曆過是永遠不會明白、體會不到的。

  王天賜咽了咽口水 ，喉嚨幹澀的像是卡了魚刺一樣難受。

  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她，可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他向來是不善言辭的所以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思念爺爺，心疼武又兒的情緒猶如火山爆發般同時在心間噴湧而出，眼淚跟著流了出來。

  安靜的空間，柔和的燈光下，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前並排跪著兩人，紛紛低著頭雙肩輕微抖動著在輕聲哭泣，那是他們在對親人的思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武又兒終於抬起頭來，她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側臉看向還在低頭哭的王天賜。

  “王天賜，這樣已經夠了，放手吧，讓你爺爺入土為安，這不管是對你，對他，還是對大家都是最好的選擇，也是結束。”

  王天賜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讓他放手，那就代表再也見不到爺爺了，不，他做不到！

  他和爺爺分別了十年，這才相見不到短短一兩個小時他就開了他，現在叫他放手見不到爺爺，他真的做不到。

  “王天賜，我也是失去過至親的人，所以我很能體會，也能理解你此時此刻的感受。其實當初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武又兒視線落到老爺子遺體上，她咬了咬嘴唇，流著眼淚，開始回憶她從一個被父母捧在手心備受寵愛的幸福小公主，瞬間變成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若不是有外婆她早就成了孤兒的那段她一生中最黑暗、絕望的日子。

  “我爸爸是健身教練，他很喜歡寫詩，我媽媽是芭蕾舞導師，也是美術愛好者，她非常的喜歡畫畫。所以每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每換一個季節他們都會到全國各地不同的地方寫生的寫生，作詩的作詩，然後每次回來他們都會給我買好多好多的禮物。”說到這裏，武又兒唇角幸福的緩緩揚起一個弧度，含著淚花的眼中也浮現抹讓人心疼，更讓人心碎的笑，“當時的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子，我以為這種幸福會陪著我一路長大，結婚，生子陪伴我一生，可後來，後來……”

  到這裏，她哽咽的一句話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過悲傷的情緒像一張大網將她籠罩其中，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她緊緊咬住不停顫抖的嘴唇。

  “夠了，別說了。”王天賜伸手將武又兒攬進懷裏，即便是沒有聽到她這後來的話，但是他知道肯定是這個“後來”讓她失去了雙親，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他不想再讓她想起又經曆一次。

  武又兒搖了搖頭，不，她要說下去，她要用親身的經曆告訴王天賜，有些東西堅持是對的，但有的東西如果一開始就是錯的話，那堅持到最後除了會一錯再錯外，並改變不了什麽。

  她從他懷裏出來，接著道：“後來，也就是我7歲那年，在那個寒冷的冬天他們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最後等到了警方的通知說他們遇到了山體滑坡不幸雙雙遇難，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當我見到他們屍體的時候，小小年紀的我以為死了這樣就能和他們永遠在一起了。”咽了一口口水，滿是淚痕的小臉上浮現一抹陳年的懊悔，“所以當她們被埋葬了，我一個人每天都在媽媽的小畫室裏抱著他們的照片不吃不喝的餓了半個多月，就是希望能被餓死去陪爸媽，可直到我被餓到昏迷從醫院醒來，當我外婆抱著我老淚縱橫的求我不要丟下她一個人時，我看著她那張留下歲月痕跡的臉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的模樣才恍然大悟。”

  “我失去爸爸媽媽沒錯，同樣外婆也失去了女兒女婿。並且在這之前，她還失去了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舅舅，所以我不知道如果我也走了的話， 留下我外婆一個人孤零零的她會怎麽樣。那時我才明白，做人不能太自私，活著不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成為一盞希望之燈照亮他人，因為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對逝者而言入土為安才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她就是外婆的希望之燈，是她才支撐外婆活下去的。

  武又兒早就泣不成聲了，這些事對她而言其實就好比是一塊明明已經好了的疤又將它重新揭開血肉模糊的感覺。

  她說這裏停下來，她知道王天賜已經懂她的意思了，所以根本就沒必要說了。

  聽她訴說著她小時候和他經曆著同樣的事，看著她的眼淚，王天賜心是抽痛的，他明白她這樣不惜揭開自己傷疤的痛來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爸媽，他不能隻為自己，他應該也要照亮給人希望。

  王天賜難受的咽了咽幹澀的口水，想想也是，若是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無法想象他爸媽會怎樣絕望。

  隻是……

  他視線落到武又兒身上，神情認真道：“你說的我都聽懂了，我願意讓爺爺入土為安，但是有件事我堅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