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淩晨一點零五分，不管是抓住暑假尾巴而繼續晝夜顛倒的學生黨，還是忙碌一周想趁此機會好好放鬆的工作黨，此時大多數都還精神抖擻地抱著手機在網上衝浪。

  於是，當某個剛注冊的小號發上來的一條音頻微博，被大規模轉發擴散，頻頻頂上眾人的首頁後，全民吃瓜模式火速開啟！

  這條音頻很短，總共隻有四五分鍾，是發生在兩個月前的辦公室對話。

  老瓜出新苗，網民們為了能跟上節奏，紛紛讀取記憶整理前因後果。

  當時，以程笑笑為代表的粉絲，在沒有和京泰娛樂協商的情況下，就擅自做主，糾集粉絲群體線下人肉暴力了一名女大學生，隻因為對方和朋友駕駛的車輛曾與徐織夢發生撞車事故，後續導致徐織夢形象受損，丟失了重要代言。

  隨後，女大學生的漂亮反擊，山山宗主的難得戰隊，讓風向急劇轉變，成了徐織夢迄今為止的職業生涯裏最大的黑料。

  最終，那次風波以京泰娛樂公開道歉、徐織夢主動停業一個月、女大學生和所在院校得到經濟賠償和精神慰問、程笑笑帶頭的幾個粉絲被警告並將道歉微博置頂一周而結束。

  已經是翻篇兒的事情了，要不是今晚這段音頻，任誰都不會知道，原來那時候，徐織夢和經紀人之間還有過一段劍拔弩張的公關商討：

  ——我不管，這事情你們給我擺平，要道歉還是要硬抗到底隨便你們，但要是為了堵住她的嘴就把她簽下來，我就立刻解約！

  在屏幕鏡頭裏從來柔弱溫婉的徐織夢竟然也有說話這麽強硬的時候？這意思無疑是在威脅了！

  奇怪，開車的是她，撞車的也是她，怎麽好意思把話說得這麽義正言辭的？

  而且京泰一開始的意思是要把那名女大學生簽下來，趁勢炒作一波，推素人出道？

  一箭雙雕的算盤還沒開始打，就被徐織夢給一口否決了，還不是怕人家萬一真的出道了，會成為自己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說好的人淡如菊，才華橫溢都是狗屁，是非不分，小肚雞腸才是徐織夢的本來麵目吧！

  眾人大感意外的同時又理解了娛樂圈裏的人設泡沫，展於觀眾麵前的都是虛假，牽涉到利益時表現出來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Moria，你先別多想，事情我們肯定幫你擺平，我讓傑斯先送你回去休息，等公關方案出來再通知你配合。

  經紀人大概是怕徐織夢真的解約，耐心安撫她，並且承諾不可能會靠簽約素人來解決問題。

  徐織夢得到了承諾，又換成了善解人意的賣乖模式：

  ——那天謝知出門了，我不想讓他牽扯進來，舅舅又工作忙，不常管我的事情，我是權衡之下才放心交給公司處理的。

  品，你細品，這話不就是在給經紀人施壓？字裏行間都在強調自己後台夠硬，是想提醒京泰娛樂，要是就這麽把她星途毀了，不管是那位深居簡出的謝三爺，還是財大氣粗的羅董，都不會讓京泰娛樂好過？

  嘖嘖，看不出來啊，徐織夢私底下說話這麽茶氣十足啊。

  然而還有更絕的，一番施壓過後，徐織夢又發揮了賣慘技能：

  ——你們給出的方案是，酒駕撞人會嚴重影響我的人設形象，要我糊弄對方擔責，再以私下和解的方式處理，還特意買了通稿說我寬宏大量，又帶上了慈善晚宴做宣傳，那麽在公眾眼裏的我就是善良溫柔，做事有擔當的優質偶像，可今天這麽一折騰，我就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藝人本職工作已經讓我心力交瘁了，如果公司給我製定的發展道路是這樣違背道德底線的話，我真的很怕自己會撐不住……

  把全部責任甩給公司後，接下來的十秒鍾都是徐織夢壓抑的哭泣聲，要不是前麵說的那些話把自己摘得太幹淨，這無辜可憐的啜泣聲還是能引起不少直男的憐愛的。

  經紀人還指望著靠她賺錢，當下隻能好言好語地賠不是，說著說著，就把程笑笑拉出來祭天：

  ——這個程笑笑，有時候看著挺能做事的，怎麽還是動不動給你拖後腿呢，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說你因為車禍事件丟了原定的代言，她才會給你打抱不平去了。

  ——她也是為了我好，我總不能在這時候摘除粉籍……

  徐織夢的哭哭啼啼突然頓住，然後，說出了讓所有粉絲都心寒至極的四個字：

  ——不如我們……

  不如我們把程笑笑推出去吧。

  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把惹事的程笑笑推出去吧。

  話沒有說全，但後麵的內容所有人都可以腦補出來。

  即使沒有影像證據，也不妨礙眾人將人聲對上號，因為徐織夢的聲音太熟悉了，是從前主持各大節目時，頗具有感染力的美妙聲線，是影視劇裏堅持使用的原聲，也是應援活動、路演接機時對著粉絲們噓寒問暖的溫聲細語……

  就是這把聲音，在出事之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殘忍無情地提議把程笑笑當成替罪羔羊，割斷程笑笑與自己的關係！

  ——不行不行，程笑笑不能犧牲，你後麵一係列的宣發都有她參與，得罪她你也不好混！

  經紀人權衡利弊後的拚命阻攔更成了極大的諷刺，到頭來，真情實感的追星成了人家眼中隨時可以推出去擋槍的工具，又因為尚有幾分價值，被再次拉回來維係虛假情誼。

  這段音頻含瓜量太大，頃刻間就被全網瘋轉，任何一個純路人都聽得唏噓不已，何況是徐織夢的鐵粉們，程笑笑身為粉頭的一顆真心更是被砸得稀巴爛！

  撇開別的不說，程笑笑做的每一件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維護徐織夢，哪怕方式偏激了一些，又常常牽連無辜，但歸根結底，程笑笑對徐織夢的愛護和忠誠是毋庸置疑的，也成了娛樂圈內，粉絲對偶像的窒息式追捧的典型範例。

  因此，誰都有資格譴責程笑笑這群瘋狂粉絲的出格行為，唯獨徐織夢不可以。

  她躲在粉絲的背後，吃著粉絲為她做好的大餅，喝著粉絲為她打好的熱湯，關鍵時刻，怎麽有臉說出那樣的話？！

  #徐織夢 人設#、#徐織夢 不如我們#、#徐織夢 程笑笑#……幾個詞條的熱度漲得飛快，京泰從前要花大價錢才能買到的熱搜位置，今晚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拿下！

  不等京泰娛樂緊急公關，音頻帶來的連鎖反應迅速生效了，一條又一條的勁爆消息陸續傳來——

  01：58，徐織夢全國粉絲會解散！

  02：44，徐織夢貼吧封吧！

  03：26，徐織夢超話關閉！

  04：12，徐織夢微博粉絲掉了100+萬！

  ……

  大家還發現，程笑笑的私人微博頭像換成了一片黑色，並刪光了所有和徐織夢有關的內容，最新一條微博隻有一個表情，是一顆破裂的紅心。

  ……

  到此，一切都在顏緋的預料之中。

  佛羅倫薩還是上半夜，庭院裏推推擠擠的歐月花終於安靜了下來，不再吵吵嚷嚷，而是安靜地歪著腦袋，枕在舒爽的風裏漸漸入睡。

  或許，當明日的朝陽升起時，她們還會繼續折騰著年輕燦爛，卻不再把一腔心血付諸給不值得的人。

  胡瑟在電話裏說道：“您說得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經此一役，就算京泰花大價錢把徐織夢救回來，徐織夢再奮鬥幾年把粉絲養回來，後援會再由新的粉頭組織創立，隻要互聯網還記得這件事，粉絲們就永遠不可能再奉獻真心了。”

  “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這麽奇怪，可以徹底摒棄舊關係，去接受一段全新的開始，卻無法直麵舊關係裏的裂痕，畢竟裂痕修飾得再完美，它總是存在的。”徐織夢的人設崩塌和粉絲們報複性的反擊，也讓顏緋為此生出了些許感慨。

  門窗大開，窗簾撲打在身後，她立在二樓的窗前，凝望著羅馬城的方向，想起謝知說過，讓她乖乖的，晚上會給她帶好吃的。

  所以她就特別乖地在房間呆了一下午，哪兒也沒去。

  胡瑟笑道：“還是您看得透徹，這一點上，我得需要向您多多學習。”

  客氣禮貌的恭維，聽來還挺順耳，好話不嫌多，顏緋笑眯眯地收下了。

  不止胡瑟，很多與顏緋合作過的人都一度以為她是個年過半百閱曆豐富的人，也是一個在人情圈裏曆練過的人，不然不會處理事情這麽雷厲風行，老謀深算。

  今晚摧毀徐織夢的那段音頻，就是顏緋提供的，據說是買通了徐織夢的執行經紀，也是當時辦公室裏的第三個當事人。

  那個執行經紀是個小憤青，早就對娛樂圈的一些世態炎涼看不過眼，在網上有一個專門發泄不滿的小號，可為了保住飯碗，常常是發了就刪，或者設為僅自己可見，手握著這段錄音藏了兩三個月，不敢隨便發布也並不奇怪。

  至於顏緋到底是怎麽想到從執行經紀入手，又是怎麽把人買通的，就不得而知了。

  胡瑟憑著經驗猜測，應該是許了什麽好處，比如讓執行經紀晉升為經紀人的好處。

  這件事之後，胡瑟愈發覺得，山山宗主這號人物，不顯山不露水，真招惹了他，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她慶幸那時候簽下周水歌的時候，麵對的是一個臨時工，不然以她當時的態度，可能早就把山山宗主給得罪了。

  掛了電話，顏緋伸了個懶腰，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庭院外驀地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顏緋一愣，一絲欣喜漫上美麗的鳳眼。

  是謝知回來了。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殫精竭慮，費心費力，她忽然想念他帶給自己的安全感和龐大無邊的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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