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這男的剛才幹了缺德事，你讓開，讓我揍死這個龜孫子！”

  謝景榮是軍人出身，骨子裏的正義感不容許他對這麽肮髒的事情視而不見，孫媳婦近在眼前都來不及好好打量，一心想著把那個偷拍女生的畜生就地正法。

  畢竟年紀大了，沒說兩句就開始大喘氣，顏緋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就交代在這兒了，拍拍他的後背安慰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年輕人來做，您在這坐會兒，等會請您看戲。”

  她朝謝景榮笑了笑，從包裏掏出眼藥水往眼睛裏滴了兩滴，胡亂抓了抓頭發遮住臉，轉身活動著十指筋骨，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謝景榮伸長脖子瞧著，隻覺得小姑娘年紀不大，氣勢倒是很足。

  下一秒，顏緋撲在了那個男人身上，哭得梨花帶雨：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狗東西！家裏為了給你治那惡心的病，房子都給賣了，孩子都要送人了，你還有錢在這裏買奶茶！”

  “你看看你那糟踐玩意兒早就廢了，你還擱這兒偷拍這麽多女生有什麽用！啊？這些照片到底是能治病啊還是能賺錢啊？！我就該報警把你抓進去，反正吃牢飯不用錢！”

  顏緋說得聲淚俱下，下手卻一點也不含糊，對著男人拳打腳踢，頭發淩亂像個瘋婆子。

  得知男人帶病，周圍人唰地一下讓開道，任由顏緋把男人狠狠揍了一頓，最後還不解氣地把對方手機砸在地上，踩了幾腳才揚長而去。

  男人從頭到尾都是懵逼的，痛得躺在地上哀嚎打滾，一個女生突然指著手機停留的拍攝頁麵，憤怒尖叫：“他、他在偷拍我！”

  眾人這才想起顏緋剛才說的那些話的具體意思，對地上的男人唾棄不已，張羅著就報了警。

  因為顏緋全程遮住臉，加上也算是在教訓人渣，警察沒有理會男人聲嘶力竭的咆哮，針對他的猥褻行為把人直接帶走了。

  “怎麽樣？是不是比您的方法有效？”

  隔壁的甜品店裏，顏緋找了個幹淨的座位，戳開一杯奶茶，推到謝景榮麵前，自己則挖了滿滿一口香草冰淇淋，吃得鳳眼微彎。

  見謝景榮若有所思，她的目光在老人價值不菲的衣著上繞了一圈，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問：“您的家人呢？怎麽讓您一個人出來，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下次我可不見得正好能幫您了。”

  謝景榮把墨鏡往下滑，露出一雙精明的老眼，他把顏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通，心裏是一千個喜歡，一萬個滿意，世風日下，居然還有這麽善良正直的孩子，他們謝家這幾年的高香真沒白燒！

  而且顏緋做了好事，還不忘關心自己，謝景榮越想越欣慰，差點感動得要掉下淚了：“他們工作忙，我就是無聊自己出來溜達溜達，要不是丫頭你啊，我還真要被欺負咯。”

  “這樣啊……”顏緋盯著謝景榮手上的表，看不出牌子，但做工精致講究，應該是某家的高定。要是每個有錢人都和謝知一樣大方該多好，知恩圖報給點錢的話，她拿著肯定不燙手。

  “喜歡這個？”謝景榮立即把手表摘下來，端詳了一下，搖頭，“這款就適合我這種糟老頭子，你們年輕小姑娘不是都喜歡手鏈項鏈的？”

  他說著說著，突然興奮地一拍大腿：“哦！還有鑽戒！鑽戒好！”

  顏緋：“？”

  她想要報酬的意圖這麽明顯了嗎？聽過送錢的沒聽過送鑽戒的啊！

  算了，顏緋也沒真打算靠著見義勇為發家致富，看看時間差不多要考最後一門了，把冰淇淋吃完去櫃台結了帳，返回來好心提醒：“大爺，這一帶車子挺多的，等下班下學晚高峰就不好溜達了，您要是有帶手機就給家人打個電話過來接，我現在得走了，還有一門考試。”

  謝景榮連連點頭：“好好，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顏緋走出一段再回頭，謝景榮居然還看著自己，誇張地摘下帽子朝她擺擺手，笑得跟朵花似的，這老頭到底在樂嗬什麽？

  這個距離看過去，顏緋忽然瞧著謝景榮怎麽還挺眼熟，她難道之前在哪裏見過他？

  應該是沒有的，不然這麽穿金戴銀的人，她不可能沒印象。

  可能就隻是個精神有點問題但正義感爆棚的小老頭而已吧。

  戲劇研究史考時一個半小時，顏緋隻花了四十分鍾就交了卷，在其他同學羨慕嫉妒中瀟灑地離開考場。

  她今天要帶周水歌去見一個人，和對方約的是晚飯時間，現在坐車過去應該正好。

  顏緋叫了車，在路邊等的時間裏，從背包裏取出一台舊手機，換上一張新買的電話卡，開機，連接4G網絡，然後登錄山山宗主的微博賬號。

  先是粗略掃了一下私信和評論，沒什麽特別重要的內容，就從相冊裏找到之前收到的一套《未亡人》宣傳海報，**上傳。

  編輯文字：他是心中未亡人，她是天上明月光。

  發送。

  時隔一周，《未亡人》的整片宣傳正式啟動。

  這次發布的海報共三張，男女主單人各一張，以及一張由男女主剪影合成的CP海報。

  顏緋點開周水歌的那張，女人眼神裏的灰暗空洞，是角色賦予的，也是她賦予角色的。再絢爛的生命也會凋零，再熱烈的感情也會熄滅，這就是人生循環往複，永不停歇的規律。

  新舊交替，涅槃重生，未亡人埋葬心底，明月光高懸天空。

  “話劇的確是現在十分鍛煉人的劇種，水歌是話劇舞台出身，聲台形表的基本功是沒問題的，但是她現在可是我們柳總夫人的眼中釘，你就這樣把她簽給我，就不怕我迫於壓力把她雪藏嗎？”

  咖啡的香氣在不大的空間裏嫋嫋飄散，胡瑟將一塊冰糖放進去，攪拌時，勺子輕輕碰到杯子內壁，發出幾聲細響，配上她作為金牌經紀人說話的那種胸有成竹的範兒，倒顯得顏緋雇來的這個長相憨厚樸實的“山山宗主”有點上不了台麵。

  幸好胡瑟的問題都在顏緋的預料之中，臨時工提前背過答案，也就照本宣科地作了回答：“胡大經紀人不是最喜歡挑戰不可能嗎？據我所知，柳總夫人的眼中釘多到如過江之鯽，我們水歌不過是其中一條而已，對了，好像胡大經紀人最近也成為其中一條了吧？”

  “山山導演真是人不可貌相，這麽私密的事情您都能知道，難怪敢頂風作案了。”胡瑟微怔過後便是坦然，語氣裏透著幾分不屑，“我和柳總之間倒也沒那麽多旖旎緋聞，都是唐瓊在捕風捉影，那女人現在大概是病得厲害，見誰都是眼中釘。”

  胡瑟的反應在顏緋的設想之中，聽到這裏，她滿意地拿起一塊炸得酥脆的排骨，抽出骨頭，咬開軟糯的肉，又喝了口爽口的酸梅汁，舒舒坦坦地等著周水歌那邊敲定合同。

  選擇胡瑟，是顏緋經過深思熟慮的。

  胡瑟這個女人別看她也才三十歲，在業內卻又足夠的實力和地位，更是深諳娛樂圈的手段和操作。最重要的是，她和唐瓊不對盤，唐瓊又看不慣周水歌，周水歌跟著胡瑟，如同找到了一把保護傘。

  二對一，顏緋不怕周水歌今後在京泰娛樂會受欺負了。

  更何況，胡瑟想要周水歌發揮價值，就必然不會讓她再和柳辛書藕斷絲連，肯定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盯著，等忙碌起來，什麽情啊愛的，也就淡了。

  之後雙方的交談都很順利，臨到簽字的時候，周水歌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打扮時尚的都市麗人，開口說了見麵的第一句話：“我有一個要求。”

  屏風後的座位上，顏緋啃著排骨的動作一頓，按著耳機提醒：“水歌，條件我都幫你談好了，合同也讓G看過了，都是對你職業規劃有利的，你要是還有什麽別的要求，我們回劇院再說。”

  誰知周水歌那邊一下子把通話切斷了。

  顏緋呆了呆，生怕會出變故，連飯也吃不下去了，攔住經過的服務生，展露一個乖巧的笑容：“漂亮姐姐，我可以在店裏拍照嗎？想發個朋友圈。”

  “啊，可以的，您自便。”服務生被看得一陣臉紅。

  顏緋提上包，拿著手機裝作是個第一次來這家店吃飯的小姑娘，東拍拍西拍拍，不時停下來修個圖，其他顧客習以為常，連胡瑟也沒發覺異樣。

  顏緋很快走到他們附近，正好聽到胡瑟驚訝地問：“你是說，以後的重心要放在日本那邊？”

  “是的，我想回日本去，那裏有我的初心，我希望等自己足夠強大了再回來，您覺得可以嗎？”

  胡瑟沒有立即點頭，但也沒有直接拒絕。

  也許是緣分，周水歌的這個想法和她不謀而合。這兩年，胡瑟也有想去國外闖闖的念頭，國內娛樂市場已經日趨飽和了，頂級的流量能帶來極大的利益，卻往往隻是曇花一現。

  她年紀不小了，比起為不懂事的小花小鮮肉奔波勞碌，自然更傾向於帶一些優質的實力演員，以後可以繼續往國際影視圈發展。

  顏緋猜到了胡瑟的答案，收起手機笑著往回走。

  原來是她太敏感了。

  其實從周水歌接演《未亡人》的那一刻起，顏緋就該知道，周水歌已經放下了，因為她在這部劇裏親手撕開了傷口，直麵血淋淋的自己，現在塵埃落定，她要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是蓬勃的。

  真好。

  顏緋的好心情保持了一晚上，直到幾天未見的謝知抱著一束豔紅的玫瑰花出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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