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梟私人別墅，左邊小跨院裏，有一間暗室。

  暗室裏不分白晝黑夜，都是一片令人膽寒的黑暗，除了入口處有一點微弱的光，再往裏麵走，如果不開燈，就是一片無盡的黑。

  暗室外，加強了巡邏，沒有陸景梟允許，任何人不準私自進出，墨炎親自帶著人在這守著，連一隻蒼蠅也不放過。

  白滄海身上受了很重的傷，肋骨斷了3根，兩條腿也已經骨折，額頭上的傷口裸·露在外，稍微動作，就會牽扯到傷口，血流不止。

  他就像是一條死狗一樣，癱在冰冷的地麵上，無邊的黑暗，像是伸出無數看不見的觸手，一點一點的鑽過他皮囊，扼住了他心髒，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恐懼、無助、傷痛、絕望……

  這些情緒就像是淬了毒的蔓藤，慢慢在他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從他選擇為了白家犧牲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活著。

  可是這種生不如死呢？

  人的意誌再怎麽堅韌，也鬥不過這種無盡的折磨，何況，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黑暗裏沒有時間，也沒有其他任何知覺，他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一個人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時間線裏，生不如死。

  ……

  別墅大廳。

  趙墨身體略微前傾，從沙發上坐了一點起來，然後跟沒骨頭似的，貼到一邊沈少爺身上，笑眯眯的開口：“夜審白滄海？我倒是覺得，可以先不忙審他，他這個人啊，既然選擇了替白河川背鍋，自然不會輕易就範，這種人，得慢慢跟他磨，或許還能慢慢磨出一點真相來。”

  那些從陰溝泥沼裏爬出來的東西，又有幾個真正是硬骨頭？

  像白滄海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他這些年的警察，也不是白當的。

  陸景梟朝著他看了一眼，“我本來也沒打算從他身上問出什麽來，不過，白河川未必會這麽想，這裏到底是龍城，我未必做得到手眼通天，要是有人跟白河川報信，說白滄海一五一十全都招了，白河川還會護著白滄海的人嗎？”

  他這一招殺人不見血，誅心。

  趙墨忽然覺得，陸景梟這人，簡直是把腹黑發揮到了極致，儼然一個斯文敗類的教科書式典範。

  趙墨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看來陸總早就有了打算，倒是我冒昧了，那我就等著陸總的好消息了，寶貝兒，你剛才不是說沒吃飽了，走，小爺帶你擼串去。”

  沈少爺聞言，頓時滿頭黑線，雖然他知道趙墨是為了避嫌，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裏，可你要避嫌，為什麽要拉著我跟你一起？

  沈少爺無奈，隻好從善如流的跟著趙墨一起出門了。

  大廳裏頓時安靜下來，陸景梟握住言瀾的手，開口：“瀾瀾，你先去樓上休息，稍後我問完了，再跟你說，好嗎？”

  言瀾忽然抬起眸子，一字一頓的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要親自問清楚，白滄海到底是怎樣殺死青雲的，這筆血債，她必須要親自去討要回來，她手下的人，她不能讓他慘死，到最後，她連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陸景梟遲疑了兩秒，片刻後，才無奈開口：“好，不過，你不能插手，也不能親自審問，明白嗎？”

  言瀾點了點頭：“好。”

  ……

  暗室。

  白滄海依舊癱在地麵上，冰冷刺骨的寒氣，裹著陰風卷了過來。

  白滄海有些艱難的動了動，然而，他這下意識的動作，牽動到了他身上的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痛壓了過來，疼得他渾身冷汗。

  “嗒——嗒——”

  無邊的黑暗裏，陡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白滄海豎起耳朵，想要辨別清楚那聲音的來源，可是很快，那聲音就像是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他五官六感轟然報廢，隻剩下一陣不可捕捉的茫然無措。

  他是誰，他在哪……

  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還不如一刀殺了他來得痛快。

  黑暗裏，突然亮起一陣微弱的光，白滄海布滿血絲的眼睛，立即射向那一簇微弱的光，那一簇光，就像是他的生命一樣。

  “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響起，白滄海差點把整個肺腑都咳了出來，然而他的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一簇光。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啊！”白滄海顫抖的聲音緩緩響起。

  那聲音很快就碎在了黑暗裏，卻沒人回答他，等待他的，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和無聲無息。

  白滄海劇烈喘息著，心口因為情緒而劇烈起伏著，他帶著血的手指死死扣著心口，“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我這條命已經賠給你們了，你們還想幹什麽？”

  長久的死寂之後，黑暗裏，終於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就憑你，也配？”

  白滄海瞳孔驟然收縮，目光朝著聲音的方向射了過去，他急切的道：“我是白家大管家，掌管著生殺大權，在白家，除了家主和大小姐，就是我最大……我一條命，難道還不夠賠償你們一個手下嗎？”

  黑暗裏，那人冷笑一聲，周遭氣溫驟然降至冰點，那人聲音極冷：“你隻不過是一個遺腹子，當年跟白河川勾搭成奸，用盡手段從陰溝裏爬出來，就算你現在往自己身上鑲了金，也還是抵不過你滲進骨頭裏，那些陰損卑劣淬了毒的血，你憑什麽覺得，就你這一條命，夠得上賠給青雲？”

  白滄海臉色一白，眼睛瞪得像銅鈴大，他掙紮著從地麵上坐了起來，背靠著牆壁，倉皇四顧，聲音顫抖得厲害，道：“你……你胡說八道！我有今天，都是通過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我……問心無愧。”

  黑暗裏的人，陡然冷笑連連，“問心無愧？白滄海，你踩著他人白骨鮮血走到今天，你還有心嗎？”

  白滄海倒抽了一口冷氣，語無倫次：“我，我當然有！我有！……我求求你別說了，我求求你……”

  “24年前，你和白河川做過什麽，你自己心裏沒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