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啞然失笑，道：“輕輕，你怎麽了？忽然這麽認真地問這個問題？你明知道不可能發生，首先壽王府已經不複存在，而我鳳輕揚早已不可能回到過去，成為卑微的壽王府庶子。”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遇到我的時候，你依然是過去的鳳輕揚，你會選擇和我在一起嗎？”穆輕輕問。

  鳳輕揚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畢竟這樣的如果，對他而言可沒有什麽意義。

  但是從穆輕輕的眼神看出來，她很在乎問題的答案。

  “你們難道不知道，我爹和我娘是因為什麽分開的嗎？就是因為他那個必須要變強大才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的奇怪念頭，所以哪怕我娘在他一無所有地時候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他，他也沒有自信去迎娶她，最後因為種種誤會而錯失對方，這成了他終身的遺憾，也成了我和娘人生悲劇的源頭。我沒有責怪我爹的意思，隻是我也不想這樣的悲劇繼續上演在我身邊的人身上了！”穆輕輕難過地道。

  “秋月從來都不是一無是處，柔弱無助的溫室花朵，她文武雙全，通曉醫術藥理，甚至還懂經商算賬，裏裏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唯一的弱勢，不過是沒有出生在一個所謂的權貴家庭，沒有一雙足夠強大的父母。可她並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差在哪裏，因為自幼長在深宮，所以禮儀周全，儀態翩翩。因為跟了一個強大的主子，所以學會了常人學不到的技能，看到了普通人看不見的世界。她聰明，細心，對人熱忱，她漂亮，善良，做事周到。我一直認為，誰娶了秋月，定然是上輩子做了大善事，才能將這樣優秀的姑娘娶回家。”

  穆輕輕說的有些激動，臉微微漲紅。

  “這樣的秋月，從來都不是那種隻會等待別人拯救和保護的弱女子，她足夠強大，可以與心上人一起麵對任何風暴，她絕不會因為大難臨頭就退縮，更不會在屠刀降臨的時候，拋棄自己的愛人。你若是因為懷疑自己，就放棄她，那你可真是配不上她了！”

  容初被說的幾乎抬不起頭來。

  鳳輕揚知道，這是穆輕輕心頭一直以來的一處缺憾，她總想著，如果當年段景旭沒有放開她娘親，他們在一起了，那她也就不會流落到穆家，成為穆輕輕，她應該是在父母的期待之中出生，在滿是愛的環境裏成長，她不會受那麽多苦，不會在地獄裏掙紮煎熬。

  她沒有怨恨段景旭，可不代表她沒有為這個可能性而深感痛心。

  鳳輕揚握住了穆輕輕的手，道：“輕輕，我無法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那樣的鳳輕揚會不會愛上穆輕輕，我變成現在的我，過去的我也依然存在過，他沒有被磨滅，他隻是成長了。現在的我可以回答你，無論將來我經曆什麽，失去多少，是否一無所有，是否麵臨絕境，我都不會放開你。我們發過誓，刀山火海，都要一起闖過去，是一起……我記得的！”

  穆輕輕有些忍不住眼淚，但還是笑著推搡了他一把，道：“我在說秦王和秋月呢，你湊什麽熱鬧啊！”

  “因為我聽到了你心裏的聲音啊。”鳳輕揚笑著道。

  穆輕輕又瞪了一眼容初，問：“你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秋月才不稀罕一個不把她放在平等位置上去看的男人呢，她值得更好的！”

  秋月站在燈下，目光閃爍，淚緩緩落下，嘴角卻含著一抹溫暖的笑容。

  她心底藏得很深很深的自卑，似乎在這一刻被一個女子抹去了，她發現，自己在一個人眼裏，也是這樣閃閃發光的存在。

  穆輕輕是真的看懂了她，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秋月私心裏常常會比較晏無悔和穆輕輕，從前她覺得晏無悔無所不能，堅強而勇猛，從來不輸男兒，是唯一可以和鳳九霄並肩的女子，所以最後鳳九霄和晏無悔在一起，她才那樣心甘情願埋藏自己的一腔癡情。

  相比於晏無悔的強大和智慧，穆輕輕似乎顯得軟弱太多，她有千瘡百孔的過去，有一顆隨時會崩潰的心，她脆弱而多災，似乎一直都經曆著坎坷的人生。

  秋月因此而愈發心疼穆輕輕，想著她應該特別需要被保護，被照顧，所以自己也一直努力在為穆輕輕做她能做的一切。

  身邊的其他人，似乎也是這樣想的，穆輕輕一直被大家小心翼翼地守護著。

  可是這一刻，她才明白，穆輕輕並不軟弱，也並不永遠是被保護的角色，她麵臨一切困境，從來沒有退縮過，每一個難關，她都咬牙熬過來了。

  她沒有晏無悔那麽強大的能力，可她卻在一點一點地成長，她還是會流淚，還是會受傷，還是會因為偶爾的心慈手軟讓人有機可乘。

  可是一個飽受傷害，卻依然對這個世界懷有善意，看過了一切殘忍，依然努力追尋幸福的女子，何嚐不是另一種強大？

  一個軟弱的人，怎麽可能撐到現在呢？

  一個軟弱的人，又怎麽可能收獲這麽多的愛和守護？

  她並不是靠賣可憐博同情才走到現在的啊，是因為內心始終不曾妥協，懷著超越常人的堅韌和不肯被任何困難和惡意摧毀的決心，才一點一點，營造了今日的幸福啊。

  秋月忽然也看到了穆輕輕身上籠罩的那一層光芒，也是無比耀眼的人啊。

  她欣喜又感動，不隻是因為穆輕輕看到了她身上的優點，認為她也是無比優秀的女子，是因為她在這一刻，終於讀懂了穆輕輕身上的強大和不屈，也深深為這種強大而折服。

  容初忽然拍了一下腦袋，十分用力，讓穆輕輕都被嚇了一跳。

  “我真是個笨蛋啊，難怪秋月一直不肯鬆口答應嫁給我，原來是因為我太笨了，根本就沒有鬧明白這些道理，嫂子……你可別生我的氣，我本就是個糊塗的人……”

  容初試圖跟穆輕輕解釋。

  穆輕輕擺擺手，道：“你別跟我說，你該解釋的對象在那裏呢！”

  秋月一聽，轉身就跑。

  容初一愣，看了看穆輕輕。

  穆輕輕忙催道：“還愣著做什麽，再不追，你就追不到了！”

  “哎……我追！”容初撒丫子就追著秋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