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臨死也不願意說出背後那個人嗎？”皇帝問。

  趙貴妃搖頭，道：“陛下明明早就猜到是誰了，何必還要假裝不知情呢？臣妾是否供認，對您一點也不重要吧？”趙貴妃忽然嘔出一口血來，看來是毒發了。

  穆輕輕趕緊走過去，想要給她服解藥。

  “你別 過來！”趙貴妃大聲製止了穆輕輕，“我不需要解毒，也不想要活下去，你別過來！”

  “貴妃這是何苦呢？朕沒有說要你的命。”皇帝覺得有些可惜，趙貴妃畢竟陪伴了他這麽多年，他對她也不是全無半點情分，雖然他不愛她，但也習慣了她。

  “陛下不要臣妾的命，可臣妾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往後餘生要臣妾在冷宮裏度過嗎？活得越久，對臣妾而言，受的苦也越久。”

  死亡對趙貴妃而言，已經是一種解脫，正如小趙氏決然地撞牆而死。

  皇帝歎息一聲，問：“皇後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臣妾從未害過皇後。”趙貴妃隻說了這一句。

  皇帝點點頭，道：“朕信你，所以朕願意給你一個體麵，你依然可以入妃陵。”

  趙貴妃艱難地拜下，道：“多謝陛下恩典，其實我這樣的人，死不足惜，藏在哪裏更不重要，臣妾唯有一個請求，陛下若是能答應，臣妾來世便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陛下的！”

  “你說。”皇帝道。

  “臣妾隻求陛下能夠留太子一條生路，臣妾知道這很為難陛下，可太子畢竟也喊了陛下二十年的父皇，也曾是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是臣妾的錯才連累了太子，請陛下能夠對他網開一麵。”

  趙貴妃提起太子，再也無法淡然了，臨死之前，到底是想著自己的兒子，希望能夠給他留一條生路。

  “朕並未想過要太子死！”皇帝道。

  “多謝陛下，臣妾……能瞑目了，臣妾有負陛下，罪有應得，陛下可將臣妾挫骨揚灰，以平心頭之恨。”趙貴妃說著，又嘔出一口血來。

  穆輕輕終於明白，她為何今天盛裝打扮，還抹了那麽豔麗的胭脂。

  若不是濃妝豔抹，此時趙貴妃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她那麽愛美的人，即便是要死，也不希望自己死的太難看吧？

  皇帝擺擺手，道：“朕知道你不過是那人手裏一枚棋子，又怎麽會將滿腔的憤怒加注在你身上？朕不會恨你，更不會將你挫骨揚灰，貴妃……你二十多年來，陪伴著朕，即便你心懷鬼胎，但也替朕將後宮打理的很好，這對你一個歌姬出身的人而言，太難得了，朕謝謝你的努力。”

  皇帝走下來，一步步走向了趙貴妃。

  二十年來第一次，皇帝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趙貴妃的頭發，道：“人如果有下一輩子，朕願你能生在富貴人家，不必再為了生存掙紮，能有個愛你的夫婿，能擁有平凡而真實的安樂人生。”

  趙貴妃刹那間淚如泉湧，身體不住地顫抖，哽咽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朕想起皇後臨終前的托付，她說你是個可憐人，身世淒苦，就算有什麽私心，也請朕多寬容你，朕這些年來，雖然給了你權力和地位，讓你衣食無憂，可到底沒有給過你丈夫的關懷和愛護，朕並沒有做到皇後的囑托。”

  皇帝越是溫柔，趙貴妃就越是哭得不能自已。

  “陛下……是要來誅我的心啊……”趙貴妃伏在地上。

  她顫抖著道：“那人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還活著，在……在……清風觀……”

  趙貴妃說完，眼神裏盡是痛苦，可最後又變成了釋然。

  皇帝微微點頭。

  趙貴妃抽搐了兩下，終於咽了氣。

  皇帝輕輕將她的眼睛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穆輕輕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沉默，但內心的震撼是無法言喻的。

  她一直以為皇帝對趙貴妃這麽“仁慈”實在有些不符合常理，趙貴妃畢竟背叛了他，他為何這麽心軟？

  直到趙貴妃最後說出了那番話，她才明白，皇帝的高明。

  他一步步逼迫著趙貴妃，讓她在死前，終於肯說出最大的秘密。

  敵人的軟肋，瞬間就掌握在了皇帝的手裏。

  不費吹灰之力，皇帝拿到了這個至關重要的消息。

  “輕輕，你替朕去清風觀走一趟吧，朕讓別人去都不放心，你去最好，記得要喬裝改扮一下，將朕要的人帶回來。”皇帝看著穆輕輕。

  穆輕輕當然不會拒絕，因為這件事她去辦最合適，清風觀就在京城外的清風山。

  “陛下放心，兒臣定不負您的囑托。”穆輕輕知道，這是她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能不能幫到容初，就看能不能把那個老太太帶回來了。

  “嗯，讓白馬和花蛇暗中護著你，你自己多小心。”皇帝道。

  穆輕輕點點頭，並不害怕什麽，隻是看著躺在地上的趙貴妃，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趙貴妃？太子……還在東宮吧？”

  “暫時秘不發喪，等這件事結束了再說吧。”皇帝道，顯然暫時不想讓太子知道趙貴妃的死訊。

  穆輕輕沒有再多問，而是直接回去換了衣裳，裝扮一番之後，就要去清風觀。

  要去清風觀，必須要出城，而因為敵襲，城門都關了，她要出去，必須要非常小心，決不能讓人知曉了她的行蹤，否則不僅帶不回皇上要的人，自己也會搭進去。

  穆輕輕準備走的時候，如蘭卻攔住她，道：“公主，王爺交代您留在宮裏避難的，您怎麽能出城去呢？要是有個萬一，奴婢們可怎麽向王爺交代？”

  “我必須要出去，這是聖旨。”穆輕輕道。

  如蘭皺眉，問：“陛下怎麽能讓您去呢？這太危險了。”

  “正是因為危險，所以我才必須去，我娘的墳塚就在清風觀後麵，隻有我去，才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穆輕輕道。

  “可是您已經被那些人盯上了，您進宮的路上不就遇到刺客了嗎？”如蘭覺得穆輕輕這樣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