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穆辰覺得，是時候了，死了吧，死了也好，總比這樣生不如死要強一點。

  所以他發出了聲音，睜開眼，露出一抹詭譎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抬起手，正準備要朝著穆辰的頭頂劈下去，門忽然被撞開。

  “不要！”

  小趙氏不知怎麽的，就衝了進來。

  身後沒有任何人，隻有她自己。

  仿佛是母子連心，她感覺到兒子有難，所以才來了。

  男人被製止了，擰著眉頭。

  “你來做什麽？”

  “你要做什麽？你要殺了我們的兒子？你怎麽能這麽殘忍？”小趙氏的聲音已經嘶啞，她撲過去，擋在了穆辰的床前，伸開雙臂，要保護穆辰。

  穆辰眼裏閃過一抹驚訝。

  小趙氏這是來唱什麽戲？

  她從來沒有在這個男人麵前保護過自己。

  現在這個時候，何必來演戲呢？

  他根本不會相信她，也不需要她保護。

  “讓開，他現在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不如死了有價值，你可以利用他的死，扳倒秦王，讓太子重新上位！”

  男人冷冷地道，分析利弊，不帶絲毫感情。

  小趙氏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夠了，我不想再聽這樣的話，我這輩子聽夠了你的話，憑什麽我要犧牲我的孩子，去讓別人的孩子當皇帝？一次又一次，犧牲的都是我和我的孩子，這不公平，不公平！”

  小趙氏怒吼著。

  男人眼睛一瞪，似乎要發怒，抬起手，給了小趙氏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小趙氏被打翻在地，但很快，她就爬了起來，再度擋在男人的麵前。

  “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我這輩子虧欠他太多了，就讓我陪他一起死吧，反正我活著，也覺得無趣的很。”

  小趙氏知道自己不是男人的對手，就算硬攔，也擋不住他，穆辰必死無疑。

  可至少，在兒子臨終之前，她得為他努力一次。

  就這麽一次。

  讓她做個真正的母親，而不是一個劊子手，幫凶。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男人冷酷的聲音，在黑暗中，如同催命的魔鬼。

  小趙氏涼涼一笑，道：“你怎麽會不敢呢？天下豈有你不敢的事情？豈有你舍不得殺的人？我算什麽？在你心裏，我不過也是一枚棋子，隨時可以丟棄！”

  “仙兒死了，辰兒也要死了，我什麽都不會有了，我還怕死嗎？”

  “我不是怕死，我也不是蠢，我不過是太在乎你，所以明知道跟著你是萬劫不複，我依然閉著眼睛跳下去了。但是你給予我什麽了？你讓我迫害自己的孩子，說是為了讓他早日成長。”

  “你讓我犧牲自己的女兒，說是為了大局著想！”

  “現在你又要殺了辰兒，嗬嗬……於你而言，骨肉親情算什麽？”

  “什麽都不算！”男人幹脆利落地回答。

  “從始至終，我都清楚地告訴你，我可以給你榮華富貴，可以給你錦衣玉食，可以給你榮耀地位，但獨獨你別奢望我的情感。”

  他認為，自己從未欺騙過她，他沒錯。

  “是啊，是我自己傻，以為人心總是肉長的，以為隻要我付出一切，替你完成大業，讓你心想事成，你總會看到我的好。”

  小趙氏的聲音悲涼極了。

  她怎麽這樣蠢呢？

  蠢到相信這個男人也有心。

  如果不是她這樣蠢，穆辰和仙兒都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不僅蠢，簡直豬狗不如。

  男人沉默著。

  那是她的奢望，與他無關。

  他怎麽可能會在乎一個女人的感情？

  隻有穆辰這個蠢貨，才會糾結於兒女私情，否則他應該成為自己手裏一柄最鋒利的劍。

  太可惜了，變成現在這樣的廢物，活著都算浪費空氣。

  早知他是這樣的愚蠢，就不該浪費那顆還魂丹，讓他自生自滅就好了。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你想以後的日子都照顧一個殘廢嗎？”男人問。

  小趙氏回頭看了一眼穆辰，她看不清穆辰眼裏的情緒，隻看到他淒慘的樣子。

  “他不是廢人，他是我的兒子。”小趙氏道。

  穆辰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眼裏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但很快就被他給壓下來。

  遲來的守護和母愛，他一點也不稀罕！

  “可笑！”男人毫不留情地冷笑一聲。

  小趙氏也笑了，道：“是啊，我真是可笑，如果我早點認清你，就不會害了自己一雙兒女，你從未把他們當成孩子看待！”

  “夠了，你想要留著這個廢物，就留著吧！”男人粗暴地打斷了小趙氏的話，根本不想理會她。

  說完，男人又從窗口跳了出去。

  屋子裏重現陷入寂靜，小趙氏站在那裏良久，身體僵硬，一動不動，最後頹然跪在地上，發出心碎的悲鳴。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未那個人付出犧牲，最後竟然隻換來這樣的結果。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女兒死了，她的兒子成了廢人。

  “辰兒……辰兒……我對不起你！”小趙氏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

  穆辰隻是漠然地看著房梁，心中半點漣漪也沒有，他早已失去了感知親情的能力。

  在他看來，小趙氏不過是咎由自取。

  而他？

  他重要嗎？

  對她而言，自己這個兒子，也不過是她的工具罷了。

  現在才來說對不起，已經太遲了。

  如果不是她害死了夫人，穆輕輕就不會恨他，不會不理他，他這些年，也就不必掙紮在愛而不得的痛苦裏。

  都是她和他害的。

  而這兩個人，卻偏偏是生養他的父母。

  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莫過於此。

  穆辰微微閉上眼睛，死和生，於他而言，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那一夜，小趙氏的哭聲，斷斷續續，綿綿不絕。

  卻並不知道，她們的對話，被清雪聽了個清楚明白。

  清雪被驚駭到了，她回到屋子裏，嚇得一夜不敢睡，這個秘密對她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穆辰不是穆恒的兒子，而是一個神秘男人和小趙氏生的。

  難怪她一直覺得穆辰沒有一點像穆恒。

  清雪一遍遍問自己，她該怎麽辦？這個秘密，要徹底隱藏在心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