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辰的眼裏終於出現了崩潰的裂痕。

  “不……我不許你這麽做，你不可以這麽做！”穆辰不顧滿身的傷，往前爬。

  容初道：“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你無能的表現。你對輕輕畸形兒變態的感情，讓你痛苦，讓你憤怒，讓你無能為力。你無法得到她，所以你要毀掉她，她越是恨你，你就越覺得自己成功在她心裏占有了一席之地。”

  “你想要通過一切手段，逼她永遠記得你，永遠隻能跟你在地獄裏沉淪，你不允許她擁有幸福，因為你知道，你這種惡鬼，是不會擁有幸福的。”

  “可是我清楚而明白地告訴你，我們會很幸福，她會忘掉關於你的一切，你多年來的努力，都隻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夢。哦……我現在也不會殺了你，我要你看到自己徹頭徹尾地失敗。我想，這才是對你最大的報複。”

  容初說完，就準備離開。

  和這種已經徹底腐爛發臭的人待在一個空間裏，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穆辰卻還是不甘心，吼道：“她不能生孩子了，我給她吃了絕子藥，哈哈哈……她不會懷上任何人的孩子，她永遠都不會成為別人孩子的母親！”

  容初頓住了腳步，背脊僵硬。

  穆辰以為他終於在意了。

  “你也會在意吧，也會痛苦吧？你還能接受穆輕輕嗎？”穆辰問。

  容初低頭看了一眼懷裏即便昏迷了，也依然眉頭緊蹙的女子，她臉色蒼白，睫毛上還有淚珠。

  脆弱的仿佛隨時都會碎裂的瓷娃娃。

  容初心疼地收緊了雙臂，讓她更靠近自己，可以貼著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這個胸膛，這雙臂膀，如果還有什麽用，那就是為她鑄就銅牆鐵壁一般的依靠。

  容初終於回頭，給了穆辰一個充滿同情和鄙夷的眼神，道：“忘了告訴你，絕子藥這種東西，是可以解的。就算真的解不了，如果她想當母親，我們還可以收養孤兒，如果她不想當母親，我們就一輩子相依相守，我會把她當成世上最珍貴的寶貝，當成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來愛她。”

  “你如果能夠撐得足夠長，能活得足夠久，我也會告訴你，我們有多幸福。而你呢……一個人慢慢腐爛吧，廢物！”

  容初說完，再也沒有理會穆辰憤怒的嘶吼和叫罵，大踏步離開了茶樓。

  鐵鷹迎上來，容初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割舍，廢手，扔回穆家，要有人敢上告，直接滅口！”

  鐵鷹點頭，道：“王爺，這麽說……你肯啟用我的人了？”

  容初斜了他一眼，道：“少廢話！”

  鐵鷹立刻單膝跪下，比平常鄭重許多，道：“是，少主！”

  說完，鐵鷹進了茶樓。

  容初帶著穆輕輕上了馬車，然後對如蘭道：“你回宮去，告訴陛下，輕輕病了，無法進宮侍疾，順便把晏無悔請出來，一定要立刻就到公主府來！”

  “是！”

  如蘭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遲疑，立刻帶人進宮去了。

  容初則帶著穆輕輕返回公主府。

  他把穆輕輕小心翼翼地放倒柔軟的床上，然後就一直守在床前。

  天徹底黑了下來，屋內的油燈蠟燭都沒有點，陷入一片黑暗。

  晏無悔急匆匆趕來的時候，被屋內的黑暗嚇到了，忙讓人點了燈。

  容初臉色沉沉，坐在窗前，就像一座泥塑的人像。

  晏無悔已經聽如蘭說了個大概，雖然具體細節不夠了解，看容初這樣，也意識到，今天的事情，比如蘭說的隻怕更嚴重。

  晏無悔走過去，容初似乎入了定似的，毫無反應。

  “別這樣，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必須要挺住，否則怎麽護著自己的女人？”晏無悔推了一下容初，讓他清醒一點。

  她當然明白，受打擊的不隻是穆輕輕，容初肯定也很痛苦，但身為男人，有時候再痛苦，也要咬牙挺住，不能崩潰。

  “你來了？”容初似乎才醒來似的。

  晏無悔點頭，問：“你讓我來，肯定是有事要請我做吧？”

  聰明如晏無悔，已經猜到了容初的用意。

  “她也被人下了絕子藥，不過這不是重點，我想知道，你有沒有那種藥，可以讓人失去記憶？”容初鄭重地問，聲音稍顯沙啞，說出這番話，他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坐在這裏這麽久，一直都在思考，怎麽樣做，才是對穆輕輕最好。

  最後還是覺得，讓她忘記，或許才可以讓她徹底擺脫穆辰這個夢魘。

  穆辰就算不死，也隻能做個廢人了，要再威脅到穆輕輕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後他也會加強對穆輕輕的保護，不讓她遇到今天這樣的突發狀況。

  晏無悔聽了，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問：“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記憶屬於她自己，她若是想忘記，我自然可以想辦法幫她，可若是她不想忘記呢？”

  容初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可是他仍舊希望穆輕輕能夠忘卻過去，重新開始。

  那段記憶對她而言，實在是太痛苦了，她的人生幾乎要被毀掉，哪怕是現在，她看著像個好好的人，可容初越了解她，就越明白，她內心是如何恐懼和卑微。

  如果可以為什麽不選擇徹底遺忘呢？

  隻要不記得那些事兒，她就可以愉快地生活下去，不再有恐懼，不再有怨恨，不再自卑，也不再尖銳。

  她本是個如此美好的女子，即便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也依然善良，懂得感恩，知道珍惜。

  可世界對她太不公平，總是一次次給她希望，又一次次將她推回深淵。

  她那麽努力地想要擺脫過去，想要做個正常人，可穆辰的出現，再度毀掉了她這麽久才建立的，重新尋找幸福的勇氣和希望。

  他怎麽也忘不掉，她剛剛絕望的眼神。

  多麽脆弱，多麽悲愴，多麽痛楚。

  那是他看了一眼，便心疼到恨不得殺光所有欺負她的人的眼神。

  他不忍心讓她再經曆一次了。

  他沒有殺死穆辰，不是因為他沒有勇氣殺人，不是他承擔不起後果，是因為他明白，穆辰的死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正如穆辰所言，穆輕輕隻要記得他，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永遠無法擺脫他。

  而容初認為，就那麽讓穆辰死了，實在太便宜他，他要一點點將穆辰這個惡魔給徹底摧毀，讓他嚐一嚐絕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