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珠子，你要查一查嗎？”穆輕輕問。

  “這自然是要查的，也許揪出這顆珠子的主人，我多年來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容初目光變得幽深了起來，多了幾分寒意。

  他追查這麽多年，竟然無法揪出那個始終在背後布網的人。

  不論是他父王還是皇叔，都著了這個人的道兒，而偏偏此人隱藏得很深，始終沒有露出蛛絲馬跡讓他抓。

  但這枚珠子，也許就是一點微弱的線索，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性。

  穆輕輕知道，老秦王的死，是容初心裏的結，他一天不抓到這個凶手，一天都無法打開心結。

  就如她一天不為母親鳴冤昭雪，就一天都無法對過去釋懷一樣。

  “一定會水落石出的，天理昭昭，沒有人能夠逃得過去。”穆輕輕肯定地道，是在安慰容初也是在安慰自己。

  容初露出一抹溫柔淺笑，握了握穆輕輕的手，道：“我有的是時間，天不收他，我來收。”

  穆輕輕也笑了，她就喜歡容初這永遠自信滿滿的樣子，好像隻要他願意，天下沒有什麽事兒能難到他。

  “哦……還有一件事，雪族長老為什麽還未抵達天都？”穆輕輕想，容初應該會關注這件事。

  容初道：“雪族的人一向行事隱秘，我一開始還能掌握到長老的行蹤，但半月之前就失去了線索，我也派了更多的人去找了。”

  “會不會也出事了？肅親王去追穆仙兒的侍女時，也被人搶先一步殺了，我覺得這件事肯定不單純。”穆輕輕緊張地道。

  容初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人直接去雪族放消息了，應該很快就會有回音。”

  “嗯，我總覺得，有隻看不見的手，他好像一直能夠先我們一步下手似的。”穆輕輕不安得很。

  容初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近來被朝中那些事兒絆住了，沒有太多精力去分散。

  “且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必定將此事了結。”容初道。

  容初明白，如果他不能處理好皇帝交給他的差事，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從此就沒有機會再沾染朝中事務，而太子肯定會借機起複。

  他要讓太子和太子的那些同黨們沒有任何攻訐他的機會，更要讓天下人明白，從前太子是有多麽無能。

  沒有對比，哪兒來的好壞之分？

  穆輕輕忽然想到了皇帝的試探，雖然她暫時打消了皇帝的疑慮，可不代表皇帝徹底就信任她和容初了。

  穆輕輕忍不住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父皇沒有親生兒子，或者……他就算有一個親生兒子，也不如你聰明能幹，你要取而代之？”

  這樣的話，穆輕輕說出來，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氣，還不敢大聲，生怕被人聽了去。

  容初看著她，問：“為什麽要這樣問？”

  “我隻想確定你的心意。”穆輕輕道。

  容初笑問：“如果我想要取而代之，你以為如何？”

  穆輕輕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又抬起頭，一臉嚴肅而鄭重，仿佛在心裏下了極大的決心，道：“若你真有此心，我願意陪你以命相搏，雖然我從未想過要站在權力的頂峰，但我相信你，哪怕你非正統，你也會做一個好皇帝，無論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陪你走一遭。”

  容初初時感到驚愕，眼睛睜大了看著她，繼而目光柔成了一灘水，忍不住將她攬入懷中，仿佛要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裏去。

  穆輕輕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竊國乃是不歸路，隻能一條路走到黑，沒有後悔沒有退路，要麽一朝君臨天下，勝者為王。要麽一朝敗落，萬劫不複。可我不怕，沒有什麽可怕的，我什麽都沒有，隻有這條命，可以陪你搏一搏！”

  穆輕輕似乎還擔心容初不相信她似的，繼續補充，她希望他能夠明白她的心意。

  從她答應與他共度餘生開始，就願意與他生死與共。無論前路如何，她都願意和他攜手共進。

  容初的聲音因激動而顯得有些喑啞：“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放心，我從未想過竊國，我本是個向往自由之人，對權力和富貴，都不曾苛求，也不想擔負天下大任，我的心很小很小，小的隻能容下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從前是父王和母妃，從今往後，隻有你！”

  穆輕輕微微僵住，繼而反手圈住了容初的腰，將自己埋入他懷中。

  所謂值得，大抵如此。

  若不是身處波雲詭譎的政局裏，穆輕輕真想現在就拋下一切恩怨情仇，與他安心歸隱，從此江湖之遠，快意逍遙。

  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穆輕輕覺得仇恨，不甘，都顯得那麽不重要，甚至讓她開始生出疲倦。

  若能遠離一切紛爭， 無憂無慮地與他共度餘生，那餘生真應該快一點到來啊。

  功名利祿，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從不是她所求，她求的，不過是一盞粗茶，一碗淡飯，一處小屋，一顆真心，一生一世。

  “那等我們完成各自的事情之後，就永遠離開天都，好不好？”穆輕輕問。

  容初道：“好，我們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大很大的世界。”

  穆輕輕無聲點頭，向往著那一天，可以早日到來。

  穆輕輕和容初談了很久，還一起用了午膳，容初才離開了，她也準備在天黑之前趕回宮裏去。

  馬車駛入長陽街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穆輕輕皺眉，負責駕車的有祿對車內道：“公……公主……是穆小公爺！”

  一句話，讓穆輕輕如同被一道雷光劈中，和容初共度半日的幸福餘光還未消散，卻被一句話，掃落在地，破碎成沙。

  穆輕輕有那麽一瞬間，身體和腦子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來。

  要不是如蘭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她恐怕還無法回過神來。

  穆輕輕深吸一口氣，掀開了簾子，看到穆辰坐在木輪椅上，被人推著，可那透著陰邪下流光芒的眼神依然沒變。

  “大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穆辰的笑容比從前更多了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