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憐道：“父親從前在黎城縣是縣長，後來獲罪被抄家，男丁流放，女子都發賣為奴了。”

  憐憐想起從前自己也是個官家小姐，如今卻淪落至此，也是萬般不甘心的。

  穆恒聽了，也不勝唏噓，道：“原來你也曾是個官家女子啊，真是可憐了。”

  “從前也覺得自己可憐，埋怨上天不公，可是想想，如今自己好歹有個容身之處，之前小公爺雖然不喜歡奴婢，倒也沒有苛待，有吃有穿有片瓦遮頭，已經很難得了。奴婢隻怕又要被賣出去，也不知會落到什麽樣的人家。”

  憐憐越說越悲傷，忍不住背過身去抽泣。

  穆恒看了，忙安慰道：“別哭啊，你別哭，放心，我定不讓夫人賣了你，我偌大一個國公府，難道還養不起你麽？”

  憐憐轉過身，眨巴著淚眼，問：“公爺說的可當真？”

  “自然當真的。”穆恒承諾道。

  憐憐咬著下唇，有些猶豫，道：“可是……奴婢的賣身契都在夫人那裏，公爺又是個爺們兒，不管後宅之事，夫人哪日要發賣奴婢，公爺怕都不知道呢。”

  穆恒一想，也的確是這麽個道理，當年自己身邊那些稍有姿色的丫頭，不都是這樣被處理了嗎？

  穆恒一時有些為難，他要保憐憐，小趙氏肯定會生氣，那到時候必然鬧一場。

  可他要是不保憐憐，就算和小趙氏說納妾之事，以小趙氏的性子，必然也是要鬧的。

  無論如何，小趙氏都要鬧，那他何不大膽一點？

  子嗣問題，可比什麽都重要，他也不是好色之徒，可不是為了自己快活才納妾的。

  “這樣吧，我回頭從夫人那裏把你的賣身契給要過來便是了。”穆恒道。

  憐憐忙跪在地上，道：“多謝公爺，公爺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以後隻要公爺一句話，哪怕奴婢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何必說這樣嚴重的話呢？快起來吧。”穆恒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憐憐將手放到了穆恒的手心裏，肌膚相觸，穆恒心中一動，掀開了層層漣漪。

  穆輕輕在外喊了一聲：“父親！”

  穆恒趕緊和憐憐分開來，心中慌亂不已，好像做了壞事被抓到了似的。

  不過穆輕輕故意裝不知道，在外扣門，問：“父親，我來看望弟弟，順便有事要與您商議。”

  “進……進來吧！”穆恒忙整理了一下表情，讓穆輕輕進來的時候，不至於看出他的失態。

  穆輕輕這才進來，憐憐已經背過身去給穆辰整理被子了。

  穆輕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父親，弟弟這兩日可好些了？”

  “沒有，人還是昏迷不醒，靠喂一點湯來續命罷了。”穆恒無奈地搖頭。

  穆輕輕道：“上次我出門不是見朋友嗎？他幫我打聽了一下神醫的下落，說來也巧，神醫正好就來了雲夢，在我的再三懇求之下，神醫答應來天都了。”

  “真的？”穆恒噌地站起來，顯得十分激動。

  穆輕輕點頭，道：“是啊，我這不是一得到消息，就趕緊過來告訴您了麽。”

  穆恒忙問：“那神醫幾時能到？我們可要準備什麽？”

  “父親，您先別著急啊，容我把話說完。”穆輕輕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穆恒也坐下來，笑著道：“哎，是是是……我一時激動，你說吧。”

  “神醫不想太過高調，所以不願意來咱們國公府裏就診，免得消息走漏了，到處都是來請的，所以他要咱們去他住的地方就診。”穆輕輕道。

  穆恒皺眉，問：“可是你弟弟這個樣子，也不便出門啊。”

  “所以我的意思是，咱們將辰弟抬過去，就在神醫那裏先安置下來，好在辰弟雖然病倒了，但也不是不能挪動。”穆輕輕道。

  穆恒點點頭，道：“說的也是，隻是……這事兒也不知道夫人怎麽想。”

  “夫人再怎麽也肯定是以弟弟的身體為重，絕不會拒絕讓神醫給弟弟看病吧？若是夫人不放心，也可以搬過去照料，完全不耽擱，神醫住的宅子又寬敞，多住幾個人完全沒問題。”穆輕輕道。

  穆恒想了想，道：“是這麽個道理，隻要是在天都內，哪兒都一樣。”

  “嗯，父親這話在理，那我可就給神醫那邊回話了，他要給辰弟治病，也得提前預備著呢，夫人那邊，可就要父親親自去說了。”穆輕輕道。

  穆恒自然明白，小趙氏見不得穆輕輕，這話隻能自己去說。

  “嗯，我知道了，你能為你弟弟操心，父親很欣慰啊。”穆恒捋著胡須道。

  穆輕輕又道：“神醫來給辰弟看病，診費倒不算什麽，但就怕藥費貴得很，父親那邊可有什麽困難？”

  穆恒道：“我和夫人商議吧，不行就賣掉幾處地。”

  “那我就不擔心了，弟弟的身體要緊，銀子以後可以賺回來的。”穆輕輕寬慰了一句。

  憐憐回頭看了一眼穆輕輕，穆輕輕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憐憐也欠了欠身回禮。

  穆輕輕和穆恒說完了這些話，又拿出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道：“父親，這是我剛剛周轉出來的銀子，雖然不多，也算是我一份心意，您收著吧。”

  “這……你都沒有銀子了，怎麽還給我呢？”穆恒有點不好意思了。

  “您就拿著吧，多了我也周轉不開，畢竟汀蘭苑上上下下都要吃飯，給弟弟買藥比較重要。”穆輕輕慷慨道。

  穆恒這才收了。

  穆輕輕交代完了就走了。

  穆恒將這件事告訴了小趙氏，小趙氏起初還有些疑惑，問：“她能那麽好心？還給咱們辰兒找大夫？”

  “你別這麽說，其實輕輕也不是什麽壞孩子，從前是咱們虧欠了她，她不計較，咱們何必還耿耿於懷呢？”穆恒覺得小趙氏太小心眼了。

  小趙氏道：“我看你是被她蒙蔽了，好壞不分，她定然沒安好心。”

  穆恒對小趙氏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否定的態度很不欣賞，反駁道：“輕輕自打回來之後，也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除了要回了她娘親留下的產業和嫁妝，沒對不起咱們，那也是她應該拿的，你何必要這麽說她？”

  “喲，公爺現在還護著她了？當初不是說好了要除掉她？如今你倒心疼起她了，未免變得太快了！”小趙氏完全不給穆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