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皇帝都鬱鬱寡歡，他腦袋裏不斷地回想著，娜迦到底去哪兒了，她是自願走的，還是被人擄走的？她現在好不好，她有沒有危險。

  想到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子，他還來不及擁有就已經失去，這對一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男人而言，實在是莫大的遺憾。

  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辦法再對另外一個女子產生這樣的心動感覺了。

  淑妃薰兒小心翼翼地陪伴著皇帝左右，雖然貼心，但也掌握著適當的分寸，從不讓皇帝覺得厭煩。

  “陛下，吃點兒甜瓜，很新鮮呢。”薰兒將切好的甜瓜用竹簽紮了一塊遞給皇帝。

  皇帝沒有胃口，搖頭，道：“不吃了。”

  “陛下，吃一點，嚐嚐看，這是剛剛經過的棉城百姓送給您的，說是剛從地裏摘下來的，裏麵可是百姓對陛下的一片心意。”

  薰兒總是很容易就抓住了皇帝的弱點，他是個極其自負又自傲的皇帝，被百姓愛戴，對他而言，是莫大的榮耀。

  皇帝果然吃了一塊瓜，還頻頻點頭，道：“嗯，不錯，甜得很。”

  “那當然了，今年氣候特別好，風調雨順的，不僅瓜果豐收，糧食也豐收，一路上都是百姓對陛下的歌功頌德，都說有了您這位天子，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了。”

  薰兒說這話的時候，並不像大臣那麽公式化，反而充滿了樸實之感，更讓皇帝覺得可信，也越發得意洋洋。

  “是嗎？朕怎麽沒聽說？”皇帝故意問。

  薰兒笑著道：“那是陛下您一直不高興，人一旦不高興，就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就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不過沒關係，陛下也是一個普通人，會難受，會失落，會悲傷，您聽不到的，臣妾會替您聽著。”

  皇帝聽了，心裏竟然生出了一股澀澀的感覺，一把將薰兒抱緊。

  薰兒拍拍皇帝的背，什麽也沒有說。

  皇帝沉沉地舒了一口氣，道：“朕知道，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大費周章，也不能為了一個女人不理朝政，更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荒廢政務。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朕也是個普通人，也會傷心也會難受，也會思念一個人，朕也有心的。”

  薰兒輕撫皇帝的背，道：“陛下，臣妾明白，都明白。”

  “可他們都不明白，你以為朕沒聽到那些反對的聲音嗎？你以為大臣們對著朕露出不以為然的眼神，朕看不到嗎？朕隻是不想理，怎麽了……難道他們可以擁抱自己所愛之人，朕就不能了嗎？”

  皇帝覺得很累，很痛苦，他為了當一個皇帝，到底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誰在乎呢？

  他們隻要看到他高高在上的樣子，看到他符合一個完美皇帝的樣子，其他的不重要，那個披著龍袍，戴著金冠，坐在廟堂之上，不苟言笑的人，他是誰不重要，他想什麽也不重要。

  “隻要他扮演好一個皇帝就行了，隻要他按時上朝，隻要他批閱奏折，隻要他接受大臣們的建議，隻要他廣開言路，善於納諫，知人善任，獎懲分明……他可以做好這一切，但他不要做一個人，更不要愛一個人，他是皇帝，他沒資格。”

  皇帝將內心所有的憤懣和不滿都一股腦地傾倒出來，他太憋屈了，並且憋屈了很多很多年。

  薰兒微微有些哽咽，紅著眼，輕輕安撫著皇帝。

  皇帝在薰兒的懷裏睡著了，他太累了，幾夜沒有能夠安睡，除了娜迦的原因，他更害怕，有人能夠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這件事，而他沒有能力阻止，甚至都沒有察覺。

  他害怕。

  他怕自己也在睡夢之中，被人害了，他甚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這才是最令皇帝不高興的地方。

  他們可以因為不喜歡他身邊有了一個外邦女人，就把那個女人送走了，那將來他們不喜歡自己這個皇帝了，他們會不會把他也給弄走？

  皇帝真是不寒而栗啊。

  事情當然沒有皇帝害怕的那樣嚴重，可是身在高位，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皇帝，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危險。

  皇貴妃則完全不同，她盡管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但是她自己倒是分外得意。

  所以她聰明地避開皇帝，除了每日固定地噓寒問暖請安，她也盡量不去見皇帝，免得自己隱藏不住這種心情。

  她很聰明，因為皇帝根本就清楚她很不喜歡娜迦，娜迦的消失，可謂讓皇貴妃稱心如意。

  她安心地教導七皇子，陪十一皇子玩耍，兩個兒子圍繞在身邊，讓她感到了一種安心。

  “昀兒，你父皇心情不大好，你記得要多去關心一下，給你父皇送些吃的玩的，好讓你父皇高興一些，這樣他才會更喜歡你。”皇貴妃對正在看書的七皇子道。

  七皇子有些不大情願，道：“兒臣還想多看看書，父皇也不大喜歡我總往他麵前去。”

  “胡說，父皇怎麽會不喜歡你去呢？你是你父皇的兒子，他怎麽會不喜歡見到你？”皇貴妃很是不滿。

  七皇子嘟著嘴，道：“父皇的兒子那麽多，兒臣覺得他更喜歡辰王兄。”

  皇貴妃冷笑一聲，道：“昀兒，你還太小了，許多事兒你可不明白，表麵上你父皇很喜歡你辰王兄，可事實上你父皇怎麽想的，恐怕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但是母妃告訴你，所有父母都喜歡孝順聽話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多去關心你父皇。”

  “父皇身邊有那麽多人關心他，他還需要兒臣的關心嗎？”七皇子不解地問。

  皇貴妃又笑了，搖頭，道：“你以為那些每天圍著你父皇轉，說盡了奉承話的人，真的關心你父皇？他忙不過是邀寵罷了，你父皇又不傻。”

  “邀寵？那我去關心父皇，父皇也會認為我邀寵吧？”七皇子問。

  皇貴妃被噎了一下，道：“昀兒，你是不是很敬愛你的父皇？”

  “那當然。”七皇子很篤定地回答，“他是我的父皇，我怎麽會不敬愛他呢？”

  “所以你去關心你的父皇，並不是邀寵，而是表達出你對你父皇的敬愛之情，這是出自真心，你父皇自然會分辨出真心和邀寵的不同。”皇貴妃道。

  七皇子恍然，道：“母妃您說得對，父皇現在很不開心，我作為兒子應該要去讓父皇開心起來。”

  “這就對了，這就是孝順兒子，你父皇當然會喜歡你。”皇貴妃很高興自己的兒子很聰明，一點就透。

  不過難免過於單純和古板，她有點擔心，該怎麽繼續教導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