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警察很快就來了，直接封鎖了現場。

  老師讓所有學生都回家，封鎖消息一個字都不許提，還一個一個打電話確認學生是否安全到家。

  學校緊急通知高一高二放假，高三繼續上課。

  秦揚回家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腦海中一直縈繞著梁嘉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的樣子，猩紅的血從她身體下麵滲出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銀月姬看著他有些擔心，問他：“你沒事吧？”

  秦揚臉色蒼白，搖了搖頭。

  到了小區二號樓樓下，他悶聲悶氣地說：“你回去吧。”他說完就走了，整個人的背影都無精打采的。

  銀月姬不放心，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對他說：“不要再想今天晚上看到了什麽，好嗎？”

  秦揚想起梁嘉躺在地上的樣子，下意識握緊拳頭閉上眼睛，呼吸都粗重了幾分，緩緩開口，滿滿的不敢相信：“她……她居然跳樓了。”

  銀月姬突然明白秦揚腦海中在想什麽，厲聲說道：“秦揚，看著我，這不關你的事，你明白嗎？”

  秦揚睜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張嘴想說什麽，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點了點頭，推開銀月姬的手說：“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銀月姬隱身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心裏生出一絲心疼。

  秦揚回到家，秦媽看他臉色蒼白，趕緊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試試發燒了沒有，關切的問：“怎麽了這是？臉色這麽不好看？”

  秦揚沉默著搖了搖頭，推開媽媽的手就往臥室裏走，放下書包一頭栽在床上，腦子裏全是高中三年中梁嘉給自己說話的樣子，表白的樣子，還有……今天晚上的樣子。

  時不時地回想起那些流言蜚語和李木子說的那句話：“她想要的什麽得不到？”

  自己不就是她想要又得不到的嗎？

  秦揚又回想起水房那天，自己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

  梁嘉的屍體橫在地上的畫麵讓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之中，這樣做錯了嗎？

  秦揚感覺腦袋沉沉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媽媽似乎進來過一次，其他什麽印象也沒有了。

  秦媽進來叫秦揚吃飯，秦揚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秦媽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給他蓋上被子就出去了。

  秦爸一臉擔心等在門外，見秦媽出來了，問：“兒子怎麽樣？”

  秦媽示意秦爸小聲一點，說：“沒發燒，估計是太累了，這孩子，是壓力太大了？已經睡著了，後半夜他要是餓了我在起來給他做夜宵。”

  當晚，秦媽接到了班主任的電話，老八沒有說明梁嘉跳樓的事，隻是委婉的提醒秦揚父母多多留意秦揚的情緒變化。

  秦揚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銀月姬都看在眼裏，她正隱身坐在秦揚床邊，伸手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又看到他眼角有淚留下。

  十八年的人生第一次直麵死亡，讓他怎麽能不害怕，更何況，他此刻肯定已經把梁嘉的死歸咎到自己身上了吧。

  銀月姬覺得自己心都揪到了一起，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她從秦揚桌上拿起一張紙，施法變成一隻紙鶴，分了一縷神識在紙鶴身上，吹一口氣，原本毫無生氣的紙鶴扇動著翅膀往窗外飛去。

  銀月姬盤腿坐在秦揚的床上，閉著眼睛，腦海中出現的是紙鶴“看”到的畫麵。

  她指揮著紙鶴去了學校，現場的警察還在，屍體也還在，周圍看了一圈，確實沒有梁嘉的魂魄。

  紙鶴又向上飛去，飛到梁嘉跳樓的樓頂，隻有梁嘉一個人的腳印，其餘什麽都沒有。不管樓上還是樓下，都太幹淨了，幹淨的令人懷疑。

  銀月姬控製紙鶴變成自己的模樣，在附近搜索起鬼魂來，隨便抓一個就問：“管這片的陰差呢？”

  小鬼看到銀月姬眉心的墮神印，不敢欺瞞，瑟瑟發抖的說了一個地址。

  銀月姬飛過去，一個不起眼的滿臉皺紋的老太婆正在路邊撿垃圾，銀月姬毫不客氣地說：“陰差，問你個事，一中的生魂呢？”

  那老太婆本以為是哪裏來的小鬼，也沒抬頭看，語氣極其不好地說：“哼，哪裏來的小鬼？敢這麽對本差說話？”回頭一看，是墮神？心裏又覺得不可能，試探地問：“你是？”

  銀月姬心裏著急得很，眉心墮神印閃著紅光，雙目赤紅，聲如鬼魅：“神明問話，還不速速回答！”

  老太婆被銀月姬憤怒的神力壓迫的跪在地上，周圍起的風刮的她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灰白的頭發在風中淩亂，低著頭回答：“墮神大人，小的有眼無珠，請大人吩咐。”

  銀月姬問：“一中跳樓女孩的生魂呢？”

  老太婆不敢怠慢，掐指一算，說：“小的沒收到要去學校收生魂的命令，而且，四周也沒有生魂遊蕩的痕跡。”

  奇怪，那梁嘉的魂魄到底去了哪裏？或許梁嘉沒死？總之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

  紙鶴飛回秦揚的房間，落在桌子上，銀月姬收回神識，紙鶴變成了普通的紙鶴。銀月姬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著，剛剛的做法，太耗費元氣，自從神墮之後，她的妖丹和仙骨都被封鎖，再無法精進修煉。

  銀月姬頭上起了一層薄汗，回頭看著睡得並不安穩的秦揚，摸了摸他的頭發，在他旁邊念了一晚上的清心咒，坐在這裏陪了他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早，盡力忽略一切讓自己看起來正常的秦揚照例等在二號樓樓下。

  昨晚他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或者做噩夢，沒想到居然一覺睡到天亮而且一個普通的夢都沒做，睡著的時候莫名的感受到一陣安心。

  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所有的記憶湧來，梁嘉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中……

  銀月姬看著他強打精神的樣子，一路上盡力說話逗他笑，可他卻比剛認識的時候更沉默寡言了。

  老師們三令五申不許往外傳梁嘉跳樓的事情，可在信息時代，最封鎖不住的就是消息。

  一個晚上梁嘉跳樓當場身亡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校園，不隻是校園，甚至已經有記者出現在學校門口了。

  來到教室，教室裏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秦揚，三三兩兩竊竊私語著。

  秦揚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情緒，低著頭像往常一樣看書，一言不發。

  李木子湊過來小聲對沈銀月說：“看貼吧。”

  前陣子銀月姬在李木子的幫助下申請了貼吧賬號，此刻她登錄貼吧，第一個帖子就是“梁嘉跳樓真相！！！”三個紅色的感歎號刺的銀月姬眼睛疼。

  點進去一看，通篇都在說梁嘉三年來如何如何追秦揚，秦揚又是如何如何狠心的拒絕她，還把水房衝突事件添油加醋描寫的繪聲繪色，把秦揚說成絕世渣男，沈銀月說成罕見渣女，把梁嘉說成為愛苦苦哀求卑微塵埃裏，愛而不得選擇自殺的小白兔。

  還說梁嘉這麽一個沒有壓力煩惱的富二代甚至為了秦揚而患上了抑鬱症。

  最後得出結論：都是因為他梁嘉才自殺的！

  銀月姬翻看著下麵的評論，那些不認識秦揚的人，或者曾經也仰慕過他的人，送過情書的人，來教室後門偷看過他的人，此時此刻都被一篇帖子牽著鼻子走，紛紛指責他，加罪於他，少數為秦揚發聲的清醒的評論也被道德綁架攻陷，被淹沒在一片罵聲之中。

  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他們的，都隻是跟隨著大眾在說話。

  銀月姬偷偷看了一眼秦揚，幸好他不玩貼吧。

  此刻銀月姬心中的怒氣開始上漲，一個沒忍住，炸了貼吧，一時間，所有人都登陸不上貼吧，那封置頂的帖子也消失不見了。

  銀月姬咬著牙給李木子發微信說：“你有路好的微信嗎？”

  李木子回：“沒有，不過我可以問問，看能不能從別人那裏要來。”

  銀月姬回：“好，謝謝。”

  李木子沒再回複，她看沈銀月這樣憤怒的樣子還是第一次。

  過了一會，李木子發來了路好的微信名片。銀月姬碰了碰秦揚的胳膊，小聲說：“我手機欠費了，讓我用一下你的手機。”秦揚沒有猶豫直接把手機遞過去，說：“密碼全是0。”

  銀月姬登錄秦揚的微信，直接添加路好好友，果然，路好幾乎是立馬同意了。

  還沒等路好先開口，“秦揚”先說：“在嗎，我是秦揚。”

  手機那頭的路好翻看著這個賬號，居然真的是秦揚！心中一陣激動，他還主動跟自己說話！路好此刻差不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不覺得蹊蹺，直接回複：“嗯嗯，在的，我是路好。”

  “秦揚”發：“我知道，下課可以見一麵嗎？”

  路好捂住小心髒，克製住瘋狂上揚的唇角，手指都有些激動，回複：“當然可以啊，去哪裏？”

  “秦揚”發：“小樹林。”

  路好回複：“嗯嗯。”然後路好就開始拿出自己的化妝鏡和化妝包開始補妝，頻繁的看表，滿心期待著下課，下課鈴一想就往小樹林跑。

  銀月姬本不想對秦揚施法，但是兩人之間的羈絆沒辦法分開，所以還是讓秦揚暫時失去意識跟在自己身後。從教室出來的一路上，周圍的同學多多少少都在秦揚背後指指點點。

  銀月姬有些慶幸此刻的秦揚沒有意識，如果他聽到這些話，該有多傷心自責。

  到了小樹林，銀月姬一個響指隱了秦揚的身，就讓他跟在身後。

  早早就等在這裏的路好看著沈銀月向自己走過來，趾高氣昂的樣子問：“怎麽是你？秦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