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王耶波分發完禮物，在眾人的一片稱頌聲中朝肖讚燦然一笑，眼睛彎成了月亮。

  肖讚也衝著他笑，笑容溫柔而繾綣，王耶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聽到肖讚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走吧。”

  他點點頭，借著手裏東西的遮掩，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兩人在心照不宣中往樓道走去。

  一進樓道，肖讚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這些東西都是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本來沒想到，後來在路上的時候想起來的，臨時讓小王買了放車裏，你看，還挺有用。”

  肖讚不置可否，索性牽著他的手走上了樓。

  還是那扇緊閉的房門，王耶波看了眼肖讚的手，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先放開的時候，他已經按響了門鈴。

  房門被人打開，情形和上次一模一樣。站在門內的還是那個一臉無害笑容的中年婦女，唯一和上次不一樣的是，她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喊著寶貝抱住肖讚，而是從上看著他倆好一會兒，終於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停頓了一秒，說了聲：“進來吧。”

  王耶波覺得自己的手火辣辣的疼，他極力想甩開肖讚的手指，卻沒想到，這次他好像鐵了心，他怎麽甩都甩不開。

  “別動。”趁著脫鞋的空擋，肖讚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你爸媽……”王耶波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這樣的境地，讓他覺得既羞恥又尷尬。

  “沒事，相信我。”肖讚的眼神很堅定，這一瞬間，他好像找回了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耶波，是啊，都到了這一步，避嫌有用嗎？內疚有用嗎？既然肖讚堅持，那，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他蹲下身，準備從鞋架上隨便找一雙拖鞋換上，肖媽媽卻先一步阻止了他。

  “穿這個吧。”說著，她從櫃子裏拿了一雙藍色的，帶有滑板圖案的拖鞋，雖然不是什麽高檔貨，卻意外的讓王耶波受寵若驚。

  “拖鞋是新的，以後回家就穿這個。”

  “阿，阿姨……”隻這一句話，讓已經打了一天腹稿的王耶波哽咽。他回頭看了眼肖讚，在他鼓勵的目光下，就著肖媽媽的手，穿上了那雙隻屬於他的拖鞋。

  “爸，媽，這是我和耶波給你們帶的禮物。”肖讚看氣氛差不多了，領著小王和小璐上前，將四人手裏大包小包的禮物一一擺放到了茶幾上。而肖爸爸正戴著眼鏡看報紙，在肖讚他們出現的時候瞄了一下，然後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又將腦袋埋進了報紙堆裏。

  幾人站在客廳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場麵再次陷入了尷尬。

  肖讚笑嗬嗬的上前，從禮物堆裏掏出一塊茶餅，打開精致的包裝後往肖爸爸鼻下一放，茶葉醇厚濃鬱的清香令肖爸爸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又在看到自己兒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堪堪停住了。翻了個白眼，又將頭埋回報紙裏，不理他。

  王耶波低著頭，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聲都不敢吭。小王心疼自家老板，但這個時候又不適合開口，隻能站在一邊幹著急。

  倒是小璐，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反倒走了出來，將桌上的禮物盒一一拆開擺放在了桌麵上。

  肖讚會意，暗暗給她比了個大拇指，指著其中一件介紹道：“爸，這隻宜興的紫砂壺可是耶波特意找專家給你淘來的，用上好的普洱茶浸潤多年，你聞聞，光打開就清香撲鼻，有沒有？”

  肖爸爸咽了口唾沫，而肖讚隻將茶壺放到他鼻下一秒，隨後便立刻拿開。肖爸爸還沒聞明白呢，心頭好就被撤走了，滿臉寫著不高興。

  “這個，您看看，”說著他將一副黑白畫質的荷花圖放在了肖爸爸麵前，嘴裏喃喃道：“這畫可是……”

  “黃永玉的《暑荷圖》？”肖爸爸這回坐不住了，搶過肖讚手裏的畫作平攤在茶幾上，從櫃子裏拿出放大鏡仔仔細細的看了個來回。

  “可惜了，”他搖搖頭：“可惜不是真跡。”

  “啊？不是真的啊？”肖讚嘴裏說著驚訝的話，卻偷偷給王耶波使了個安心的眼神，然後開始數落他：“你看看，我就說不是真跡，真跡怎麽可能隻賣100多萬？這回被坑了吧？這100萬我看你……”

  “你一個畫油畫的懂個P!”

  肖爸爸小心翼翼的將那副畫收起，啐了一聲：“這畫雖不是真品，但仿製的也絲毫不差。神韻，畫工都堪稱一絕。就是價格上……”他又看了眼臉色越來越蒼白的王耶波，咳嗽一聲，於心不忍道：“稍稍貴了一點，下回就別買這些不切實際的了，還是留著，留著，咳咳，你們北京買房吧。”

  王耶波一喜，與肖讚交換了個眼神後忙應聲道：“叔叔說的是，我以後一定好好存錢。”

  肖讚噴笑，拉著他的手坐到了自己身邊。肖爸爸見架子已經端不下去了，就不再為難他們，瞪了肖讚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笑什麽笑，這麽大人了，還沒人家小啵，小璐懂事。還愣著幹什麽？泡茶！”

  肖讚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邊的茶餅和紫砂壺，忙應道：“知道啦，我這就去燒水。”

  他一起身，王耶波便有些緊張，肖讚想了想，本打算拉著他一起去廚房，卻被肖爸爸阻止了。

  “怎麽？還怕我吃了他不成？滾滾滾，趕緊去燒水，一定要完全開，少一度都不行！”

  肖讚明白，這是肖爸爸有話要對王耶波說。他不放心的再望了一眼王耶波，在接收到他肯定的眼神後，點點頭，起身離開。有些事總要麵對，王耶波既然想單獨麵對他爸，那他就先去廚房搞定自家老媽就是了。

  臨走前還不忘對小王和小璐說道：“你倆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們晚上不用車，你們也難得有空休息，好好的約個會，帳都記在我頭上。”

  小王如蒙大赦，他哪敢花肖讚的錢，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肖老師，那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說完他牽起小璐的手，和眾人打完招呼，拉著她就跑了。

  王耶波翻了個白眼，真沒義氣……

  “別怕。”其他人都走後，肖爸爸像上次一樣，剝了一個橘子放到他的手裏，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與剛才那個盛氣淩人的老人完全不同。

  他自己也拿了一個橘子在手裏，邊剝邊說道：“當初我真沒想到你倆是這個關係。我還和他媽開玩笑，說你的表現就跟我第一次上她家一樣，緊張的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結果……嗬……一語成讖，你還真是第一次……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對不起。”王耶波低下頭，這個時候，除了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算了，”肖爸爸將手裏的橘子剝了一瓣塞進嘴裏：“剛知道你們倆那事的時候我真的挺生氣，打過，也罵過，我知道這事不能怪你，可我的內心還是不由自主的要怨，心想著如果你沒有出現，我的兒子會不會還是那個聰明聽話的孩子。”

  “我知道我不對……”這些話他在心裏想過無數次，可肖讚父親當著他麵說出來時，還是忍不住難受。

  “不，這事也不能全怪你。當我知道你倆分手的時候，說實話，我是很開心的。我想著我的兒子終於恢複正常了，可以結婚生子，就算老了也有個人給他養老送終。可當我滿懷欣喜的去到日本的時候，就知道我錯了。”一想起在日本照顧肖讚的那段日子，他搖了搖頭，繼續道：“我第一次見他變成那樣，從小到大，他是父母心中的好孩子，老師眼裏的好學生。自覺，謙遜，什麽都不用我們cao心，大學才讀了一年，已經能夠經濟獨立，我就覺得有這樣的兒子我該感到驕傲。”

  “嗯，讚哥一直很優秀。”

  “可這麽優秀這麽驕傲的他，在日本活的卻像個廢人。”肖爸爸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見到他變成那樣，瘦骨嶙峋，滿眼渾濁，酗酒度日。誰的話也不聽，沒事就抱著一本畫冊喃喃自語。暴躁，易怒，誰要是敢碰那本畫冊，他都能跟人拚命。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他這條路是要走到底了，他真的很愛你。”

  這話不是王耶波第一次聽人說起，夢子義曾經也說過，當時他隻是心疼，可麵對肖爸爸這個50多歲的老人，他紅著眼講述著自己兒子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折磨成那樣時，除了心疼，更讓他感到了濃濃的愧疚。

  肖爸爸看著他越來越低的腦袋，哈哈一笑，將手裏的一瓣橘子塞進王耶波的嘴裏，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繼續說道：“別想那麽多，我沒怪你的意思。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反正他現在這個工作要找女朋友是不可能了，與其一直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不如就讓他喜歡的人陪著，我們做老人的，其實也為他高興。”

  他拍拍王耶波的肩膀：“你別怪我們偏心，作為父母，我隻想說小讚真的很喜歡你，所以，請求你，不要辜負他，好嗎？”

  “嗯！”王耶波堅定的點了點頭，將肖爸爸剛才給他剝好的橘子全部塞進嘴裏，像是某種保證，某種儀式。

  “話說……”肖爸爸皺眉，看了眼廚房後偷偷靠近王耶波，小聲問道：“你倆到底誰是夫？誰是妻？或者，換句話說，你倆究竟誰上誰下？”

  “噗……咳咳，咳咳，咳咳……”

  廚房裏，肖媽媽嫌棄的看著兒子東翻翻西找找，半晌後忍不住開口道：“你找什麽呢？開水壺在那邊！”

  肖讚嘿嘿一笑，將水壺恭敬的遞到自己母親大人麵前：“媽，你老公要喝茶，100度的開水，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我沒那技術，隻能麻煩母上大人您了！”

  肖媽媽接過水壺，輕哼一聲：“不燒水你進來做什麽？滾滾滾，看見你這個不省心的就煩。”

  “媽……”肖讚像個孩子一樣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嬌：“媽，謝謝你啊，這次老爸能接受耶波，我知道你出了不少力。”

  肖媽媽用力點了下他的額頭，語氣中盡是無可奈何：“我有什麽辦法？從小到大，你認定的事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別人都說你溫和謙遜，可就我這個當媽的知道，你啊，強的要死。要麽不闖禍，要闖就闖個大的，你看”她指了指屋外，繼續道：“媳婦沒找到，愣是又給我帶了個兒子，順便還把我孫子送上了天，你說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孫子是沒有了……”肖讚嘻嘻一笑：“你要是喜歡，把耶波當個孩子養也行！”

  “那能一樣嗎？”肖媽媽橫了他一眼：“我可告訴你，既然到了這一步，就對人家好點，畢竟才22歲，換做別的孩子，才剛出社會就被你騙來了。以後麵對他爸媽，可沒我們這裏那麽輕鬆。”

  “知道知道，”肖讚起身又開始翻櫥櫃：“媽，你把老薑和紅糖放哪了？他早上起來喉嚨有些不舒服，我想給他煮點紅糖薑茶。”

  “嗬，還真把人家當兒子養呢！我這麽大把年紀了，也沒見你給我煮過一回。”

  “你不剛剛還說讓我對他好點嗎？”

  “走開走開，煮薑茶最重火候，一會兒煮辣了，又苦了，你讓人家怎麽喝？我來吧，去陪你男朋友去！”

  “那敢情好，謝謝老媽！”

  他剛從廚房出來，就看到王耶波咳嗽到麵紅耳赤的場景，肖爸爸一見到他，就跟見了救星似的，忙招手：“你快過來看看，這小子吃橘子嗆到了，越咳越厲害，快倒杯水來。”

  肖讚聞言，忙從一旁的涼水壺裏倒了半杯水過去，看著臉已經咳成豬肝色的王耶波，心疼的不行，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喂他喝水，嘴裏還抱怨道：“爸，你給他吃什麽橘子啊？他本來就喉嚨不舒服，這一下，直接進化成咳嗽了，你就說怎麽辦吧？”

  “我也不知道啊……”肖爸爸攤手，從抽屜裏摸出一包龍角散遞給肖讚：“這個喉糖不錯，止咳挺靈的，要不吃一片？”

  王耶波喝下水後臉色好了很多，咳嗽也漸漸止住，肖讚看著那個喉糖，又看了眼王耶波，表情一言難盡。

  一看就很難吃……王耶波心裏的第一個念頭。然後就在肖讚還在猶豫要不要阻止王耶波吃喉糖的時候，他已經心一橫，將一片喉糖放進了嘴裏。

  這味道……他看了眼肖讚，眼神OS：世界上怎麽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肖讚捂臉：“要不吐出來吧？這糖有點難吃。”

  “算了，”雖然龍角散挺難吃，但藥效是真的可以，隻一會兒，咳嗽就止住了。

  肖爸爸這才放下了心，對兩人擺擺手：“離吃飯還有一會兒呢，你倆自己玩去吧，待會吃飯了我再叫你們。”

  “好，”他點點頭，拉著坐在一邊剛緩過氣的王耶波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肖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耶波直接壓到了門板上，一股龍角散特有的藥味襲來，他隻覺得唇上一軟，一顆冰涼的物體便順著某人的she間抵入了他的口中。

  “味道怎麽樣？”王耶波一挑眉，好笑的望著肖讚越來越古怪的臉色，然後看著肖讚砸吧了下嘴，中肯的評價道：“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不過……”

  王耶波還在幸災樂禍，隨口便接了句：“不過什麽？”

  “不過效果是真的不錯。”話落，他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肖讚反手將兩人換了個方向，反將王耶波壓在了牆上。

  口chi相抵，那顆喉糖又落回了王耶波口中。

  他忍不住皺眉，伸手壓住肖讚的腦袋，讓他惡作劇後無法從自己的唇邊逃生，又企圖將那顆糖再次推入他口中。

  兩人你來我往，誰都不讓著誰，一顆喉糖，竟在這似吻非吻中，慢慢融化，在無意識間，好好一顆喉糖，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被分食幹淨。然而，這個吻並沒有因為糖吃完而停下，反倒是因為沒有了阻礙，兩人便這樣靠著牆，在這個無人幹擾的密閉空間中，忘情的親吻起來，一天來所有的情緒都化作這一個吻，隨著龍角散的藥味，漸漸消散在這個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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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角散的梗就不用我多說了吧？不知道的自己查去，閱後即焚哦~

  雙休日不更，我累死了，要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