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他真要打程處弼，程處弼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把他拉正後，程處弼便一把放開，大步向李二陛下過去了，欠身行禮，昂聲請罪道：

  “回稟陛下，這便是之前微臣向陛下請治治下不嚴之罪的原因！”

  “此熱氣球之上的宣揚之詞，並非是微臣授意而為，微臣亦不知是何人所為。”

  “但微臣竊料乃是軍械寺內臣屬，為賀微臣納娶之事，而刻意為之！”

  “古語雲‘上有所好，下必投之’，軍械寺中臣屬在微臣納娶之日行此之事也是正常。”

  “雖然是軍械寺內臣屬的一番美意，然，此事驚擾聖駕，此事為微臣而生，軍械寺亦是微臣所掌，微臣亦是罪該萬死、難辭其咎！”

  “故微臣懇請陛下治微臣以治下不嚴之罪，所有軍械寺內臣屬之責，微臣願一力承當，請陛下降罪，微臣甘願受罰！”

  李二陛下今日特意到府上來，擺明了就是來為李麗質撐腰的，擺明了就是要讓自己給他個解釋的。

  自己如果不請個罪，認個錯，讓李二陛下滿意，反而和李二陛下對著來，今天是舒服了。

  但李二陛下肯定會認為自己是真的寵妾過妻，那日後府裏上下可真就不得安寧了，以李二陛下對李麗質的寵愛，日後肯定少不得給自己穿小鞋。

  再說了，今天李二陛下沒有抓住自己的小辮子，他這件事情記住了，日後還是會順藤摸瓜從軍械寺下手。

  誰都知道在錦綢上寫字這件事情肯定是自己授意的，李二陛下到時在軍械寺一查就破。

  真讓李二陛下放手去查了，到時候不僅要背上以權謀私、假公濟私的罪名，還要背上欺君罔上的大不敬之罪。

  兩相其害取其輕。

  與其到時候和李二陛下君臣離心，鬧得都不好看，倒不如現在主動認錯，讓李二陛下為李麗質出了這個頭，心滿意足地離開，自己也不會受到過大的侵害。

  程處弼這廝，還真是會挑罪名，以權謀私、假公濟私的罪名都被他推得一幹二淨，隻認了個治下不嚴的輕罪！

  程處弼這一出主動請罪，直讓長孫無忌暗下大罵，好生氣急。

  程處弼這般一說，主動責任就不在他自己的身上了，而在軍械寺的身上。

  而陛下這次前來，本來就不是真心要治程處弼什麽大罪，本來就隻是為長樂公主過來撐個腰，給程處弼一個小小的警告，讓他不要寵妾過妻而已！

  現在程處弼把責任都推到軍械寺的身上，他又不是主謀，又不用直接承擔責任，而還是“為了保護下屬，故意承擔領導責任”，這樣罪責就更輕了！

  實在是狡猾多端，太狡猾了！

  “原來如此，既然賢婿你主動承認錯誤，承擔責任，認為自己治下不嚴，那朕就判你個治下不嚴之罪，讓你罰俸半年，汝可心服！”

  不過，程處弼這般一說是軍械寺所為，李二陛下還真的“信”了，立馬就向著程處弼下判治罪。

  “微臣心服，微臣領旨謝恩！”

  程處弼當然心服，他從來就沒靠俸祿為生，朝廷下發的俸祿還不夠他生意上所賺的一個零頭，李二陛下的這個處罰其實很小。

  “謝恩就好，賢婿記住了，下不為例！”

  李二陛下頷首點頭，將程處弼扶起，親切地握著程處弼的手，一字一頓，咬著牙切著齒，貼著程處弼的耳朵，無比清晰的說道。

  “還有以後，再有什麽對熱氣球的試驗，也不要在長安城內試驗，不能驚擾百姓，汝可明白？”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謹記陛下教誨！”

  程處弼苦澀地垂下了眉宇，連連點頭。

  他哪裏不明白，從李二陛下一登門，把熱氣球一擺出來，他就明白，李二陛下是為了李麗質而來，是過來警告自己不要寵妾過妻的。

  隻是這話，當著眾人的麵，李二陛下說不出口也不能說，所以才拐著其他罪名，給自己處罰懲戒，以示警告。

  才罰俸半年......就是陛下給程處弼的賞賜也不知道夠他多少年的俸祿了吧......

  聽得李二陛下這一下判，長孫無忌嘴角一抽，哆嗦著無言以對。

  不過，很快的，他也就安下了心來，釋然已矣。

  能借著這次陛下對長樂公主的寵愛壓下程處弼一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何況，陛下對程處弼的處罰還是當著程府上下、當著今晚到宴的所有嘉賓之麵宣布的。

  至少這個臉，程處弼是丟大了，程咬金也丟大了！

  他不用想，明天整個長安城內，上到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是今日陛下親臨程府，向程處弼降罪罰俸的事情！

  就這樣的事情，也足夠讓自己今晚回府之後，酣暢淋漓地大飲痛飲了！

  這就完了，就罰俸半年就了事了，自己被這小子戲弄了這麽多次，陛下就輕輕鬆鬆地罰俸半年......

  “啊......”

  看著李二陛下和程處弼親密無間地手搭著手，段綸可是氣不打一處來，感情自己鬧騰了這麽久是白費功夫，到頭來雷聲大雨點小......

  “段愛卿，汝對朕的決斷，何不滿意？”

  李二陛下看著瞪大眼睛氣鼓鼓的段綸，怒眼一瞪，陰沉地喝去。

  “微臣沒有，微臣沒有......”

  李二陛下都已經降旨定局了，他哪裏還有不滿，隻能是頓首認同，不然就是忤逆君上了。

  段綸沒有發言，但李二陛下身旁的程處弼，卻從李二陛下手中抽離了手，瞥過長孫無忌陰沉的笑臉，戲謔一笑。

  長孫無忌、段綸，你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完了嗎？

  不，這件事，才剛開始！

  “啟稟陛下，段尚書沒有話說，微臣卻有話說！”

  程處弼麵朝著段綸森寒一笑，轉麵再向李二陛下，嚴麵而對，高聲敬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