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母哄著Dorothy睡著後走下樓來，就看到了自己家兒子坐在沙發裏悶頭抽煙，主動走了過去，“庭之。”

  韓庭之看到她下來，主動站了起來。

  “媽。”

  “好了。”

  韓母直接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說說吧，這一年多的時間你們一直都是分開的狀態，現在她都回來了，還是不開心？”

  “……”

  其實沒什麽不開心的，久別重逢還能在一起自然是開心的。

  可……

  這種開心，其實跟之前是不一樣的。

  “媽。”

  韓庭之垂下眼瞼，沉默了好幾秒之後還是輕輕笑了一聲，英俊的臉龐多了幾分明顯的深邃，“您相信愛情嗎？”

  韓母看到這個問題之後，心中頓時了然。

  “為什麽不相信。”

  那聲音平靜地很，“既然能夠重新在一起，你這麽多年也一直沒有辦法接受新的人，除了喜歡之外，你覺得還有別的可能嗎？”

  別的可能？

  韓庭之其實一直都想過，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

  他視線微微停頓了一下，“我之前一直都在想，我跟她一年前久別重逢後，我還舍不得到底是因為還喜歡，還是因為最開始愛而不得的不甘心，可一直都沒有相處結果來。”

  應該是兩者都有。

  或者說……

  其實到了現在，他相信她愛他。

  可……

  卻也不敢就這麽相信。

  說來也可笑，他明明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可此時此刻的膽怯一點也不亞於高中時候那懵懂的暗戀。

  他怕他真的確認了，卻得到了自己不想要的結果。

  難以接受。

  可……

  要是說真的確信她愛他，他卻沒有那麽大的自信。

  對，是自信。

  如果在八九年前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確信她是愛他的，可他們分開的那七年時間，他沉澱下來的時候總是在想，是不是他們這段感情之間，一直都是他在強求。

  於是……

  他慢慢變得膽怯，變得不敢問。

  甚至……

  假裝自己可以，麵對一切她有可能離開的風波。

  順其自然。

  韓母看著他那略微沉下來的眼眸，唇瓣的笑意都明顯挑了起來，“庭之，如果一個女人不愛你，為什麽要不遠萬裏瞞著你，九死一生生下一個孩子。”

  她看著他，“隻是因為虧欠你嗎？”

  很大可能都不是。

  或者說……

  一個女人可以因為一個男人的虧欠做出任何事，可三十歲的江暮夏，不會真的隻是因為彌補之前那個孩子的虧欠，生下Dorothy。

  “你也知道媽不能懷孕。”

  韓母輕輕笑了一聲，“你父親平時工作也很忙，我們兩個年輕的時候，其實是很想要孩子的，但是他依著我，因為我不想要，所以就自己偷偷去做了結紮，他們家裏人知道的時候差點沒氣死，可最後也沒把我們怎麽樣，我還是風風光光嫁給了他。”

  後來……

  他們在一起的很多年，他沒有讓她失望。

  他們兩個，已經無需交流。

  “……”

  韓庭之抬眸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視線都有片刻微微愣住了，“那你們這麽多年……好像也沒吵過幾次架……”

  “很多次了。”

  韓母笑，“我跟你爸吵架是講道理，而且你年紀小的時候，教育最重要，我們吵架是不會讓你看到的，有時候故意瞞著你。”

  大概……

  韓母和韓父的婚戀觀，對韓庭之也造成了很大影響。

  “庭之。”

  韓母看著他那模樣，到底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也年紀不小了，我一直不催你結婚，說實話，是因為我覺得你遇不到喜歡的人，隻要簡簡單單一輩子也可以，可你遇到了，既然遇到了，而且彼此還喜歡，就不應該覺得自己不可以，愛情這東西說不準的，趁著你們現在還能愛，還敢愛，你就不應該退縮，不然愛情的保鮮期過了，你一定會後悔。”

  韓庭之其實是覺得，愛情是沒有保鮮期的。

  沒有。

  你喜歡上的人肯定不是世界上絕對唯一今且僅有的完美情人，所以肯定是會有缺點的，如果你因為愛情的保鮮期過去了，就去選擇別人。

  那……

  還會有在一個保鮮期。

  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沒有可以永恒的東西，可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知道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

  小時候韓母的教育觀念其實也很傳統，傳統中帶著微微不同尋常的……

  那麽一點點自由。

  韓母其實早就在高中的時候，就沒有阻攔過韓庭之找女朋友，甚至有女生把情書塞到他書包裏的時候，她也都能看到。

  她覺得這些沒什麽，要是有喜歡的，她也不反對。

  可……

  韓庭之一直都沒找。

  直到高中畢業之後上了大學，大學畢業以後出來工作，他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工作上，身邊的女人也都不怎麽看。

  或者說……

  大概讓韓庭之有了想找另一半的原因，恰恰好就是遇到江暮夏的那年。

  他周圍的朋友，基本都結婚了。

  可……

  他雖然說想找，但是卻也沒有哪一個姑娘可以像江暮夏那樣確切又肯定，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迎難而上。

  所以她出現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覺得是老天爺給他安排的運氣。

  其實……

  他一直都是一個無神論者。

  畢竟自己這麽多年以來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是認定勝天，他隻要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哪怕千難萬險。

  他垂下眼瞼，看著無名指上從未摘下來的戒指。

  突然覺得……

  她好像，是真的愛他。

  很愛很愛。

  ……

  江暮夏趕到阮笙公寓的時候，在外麵敲了敲門，裏麵隔了一段時間才打開，結果看到的就是醉醺醺的阮笙，還有放在茶幾上的酒瓶。

  “你又喝酒？”

  “嗯。”

  阮笙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沙發裏，腦袋都靠在了桌上。

  “一點點。”

  就桌上和地毯上零散的酒瓶也已經很多個了，那裏是一點點，這壓根就是打算把自己往死裏喝的節奏。

  “阮笙！”

  江暮夏的眉心瞬間就擰了起來，“你再喝下去人就沒了！”

  頓了頓，“孩子呢？”

  “送去學校了，放假了會有保姆接的，”阮笙的腦袋迷迷糊糊的，看起來整個人都不清醒了，“你……你別攔著我……就這幾天……”

  大概……

  從她有了孩子到現在，就很少有崩潰的時候。

  怕孩子看到。

  所以很多時候都覺得沒有什麽，反正撐著撐著也就過去了，過去了基本上當時的委屈也就忘記了，可偏偏這幾天，就怎麽也忍不了了。

  她的人生可真是失敗。

  兜兜轉轉了大半年，結果到頭來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留不住。

  江暮夏看著她那副模樣，皺眉過後直接轉身走到了陽台，把窗簾拉開，那暖色的光線從窗外照射進來，阮笙本能地抬手擋住了，眼眸都眯了起來。

  “別開窗簾……”

  那聲音啞地不像話，“關掉。”

  “……”

  江暮夏此時此刻已經分辨不清楚，麵前這個女人到底是已經喝醉了，還是沒喝醉，隻能皺眉在她身側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你還喜歡周時凜是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他結婚的時候你幹什麽去了？！你有本事結婚當天就去搶婚啊！自己做縮頭烏龜不出現，現在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江暮夏從跟韓庭之八年前分開之後，已經很少吼了。

  可……

  現在卻吼了。

  阮笙抱著膝蓋看著麵前麵色冷淡的女人，微微有些別她的聲音嚇到，沉默了好半晌之後眼眶到底還是明顯紅了起來。

  “是他不要我了……”

  那嗓音帶了冷淡的啞，毫無溫度，“是他，不要我。”

  不是她，不要他。

  “……”

  阮笙垂下眼瞼摸到了酒杯，直接就這麽躺在了沙發裏，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就算我現在恬不知恥出現在他的麵前，他也是不會跟我在一起的，因為他不愛我，因為他不記得我，他說我惡心，說不想讓我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永遠。”

  永遠。

  這個詞，聽起來都覺得寂寞啊。

  真寂寞呢。

  阮笙靠在沙發邊緣，附身想要去摸桌上的煙盒，江暮夏這才發現麵前的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學會了抽煙。

  “阮笙！”

  她直接把煙盒搶了過來，“你是不是瘋了？！”

  “……”

  阮笙看著自己手裏的東西被搶走，好半晌才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嗓子都是啞的，“夏夏，你知道的，我平常很少暴露自己的情緒的，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克製不住，就這兩天，就給我兩天的時間，會好的，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