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上。”

  江暮夏說話的聲音有明顯微微的暗淡，“說是要把樓上全部打掃消毒一遍，而且還打算把樓梯封了，以後隻走電梯。”

  一共就三層樓，還打算弄個電梯。

  “……”

  阮笙看著她的表情，眉心都微微擰了起來，問，“真留不下來？”

  她說的，是孩子。

  “嗯。”

  江暮夏的語調溫淡地不像話，清清淺淺地笑了一聲，“所以我才說這個孩子來的是時候，卻也不是時候。”

  她熱切地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

  來了之後，卻又憂心忡忡不知道要怎麽辦。

  橫豎都是問題。

  阮笙抿唇直接皺眉，“我認識了很多專業的醫生，不行了這段時間就多找幾家醫院幾個醫生，總有能看診的。”

  “已經找了。”

  江暮夏笑，“秦妍他都請回來了，留不住。”

  “……”

  秦妍。

  就是那個十六歲幾句保送清華計算機係，最後轉專業去了醫學院，一路五年時間本碩博連讀，二十一歲就一博士生的身份保送常春藤，二十五歲拿到了人類史上第一個人工胚胎養育培養基，二十七歲嫁給了醫學界的約翰森。

  手術精準，案例明顯。

  但凡是她經受過的，從來都沒有過失敗的案例。

  無一例外。

  基本上在整個醫學界，乃至於國內外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相當於科學界的愛因斯坦，物理學的牛頓，二十八歲的時候就拿到了諾貝爾醫學獎。

  基本上可以說是，世間罕見。

  而……

  就是這樣一個人，說江暮夏的孩子留不下來。

  那就是留不下來。

  阮笙看著女人冷淡蒼白的臉蛋，眉心都微微擰了起來，試探著她的想法，“那你……是打算冒險生下來嗎？”

  “我不知道。”

  她垂下眼瞼，遇到緩慢，“我隻知道，如果這個孩子沒有的話，我跟他未來終其一生的時間裏，都會遺憾。”

  遺憾嗎？

  肯定是會遺憾的。

  畢竟……

  在她的眼裏，一個生命的完整，一個可以完全讓他感覺到她的愛的，就是這樣一個他們彼此相愛情況下衍生出的孩子，那是愛的結晶。

  可她想要這個孩子，跟能要是兩回事。

  “……”

  韓庭之在樓上收拾書房的東西，意外接到了周時凜的電話。

  “有事？”

  “你不是剛過來，我去你那裏吃飯。”

  “……”

  韓庭之原本整理書籍的手都明顯遲疑停頓住了，“你自己家裏的飯不好吃？非要來我家裏吃？幾個意思？”

  “阮笙在。”

  “……”

  韓庭之眉心都擰了起來，“隨便你。”

  說完，就掛斷了。

  周時凜過來的時候阮笙跟身側的女人相談甚歡，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阮笙的臉上是難得的笑容。

  是跟他在一起，他從未看到過的。

  於是……

  他看入神了。

  “咳。”

  還是江暮夏最後發現了站在門口的他，下意識戳了戳身側的阮笙，阮笙這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結果就看到了門口穿著大衣的周時凜。

  皺眉，“你來做什麽？”

  “有事。”

  男人的聲音有條不紊，“給韓庭之幫忙。”

  “……”

  阮笙皺眉，朝著身側的江暮夏看了一眼，“韓庭之有說要讓他幫忙了？”

  “唔……”

  江暮夏想說應該是沒有的，可思考片刻後還是笑了笑，“剛好到晚飯時間，不如一起吃個飯，傭人是新請的，剛好你幫我嚐嚐看，飯菜味道怎麽樣。”

  阮笙睫毛顫了顫，就這麽猝不及防對上了江暮夏彎彎帶笑的眼眸。

  “那好吧。”

  她剛好也有時間，於是也就算了。

  飯桌上。

  韓庭之洗完手過來，順手就幫著江暮夏把椅子放好，順帶在她座椅靠背的位置上放了軟墊，旁邊的桌角都被護住了。

  很明顯，那模樣簡直緊張地恨不得多雙眼睛在江暮夏的身上。

  大概……

  因為阮笙自己經曆過十月懷胎，在看到韓庭之那一臉耐心嗬護姿態的時候，視線還是有微微的愣住。

  “好了。”

  江暮夏主動把韓庭之推回了自己的作為，“我沒事的，沒那麽嚴重。”

  “……”

  韓庭之在她身邊坐下來，幫著她扶起了筷子。

  五菜一湯。

  江暮夏麵前放著的是青筍炒肉，她夾了一塊之後身側的男人主動附身湊到了她的麵前，“好吃嗎？”

  “……”

  江暮夏胃裏難受泛酸，直接就捂住自己的嘴巴站了起來。

  嘔吐。

  等到轉身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韓庭之，而他們身後的餐桌上，周時凜和阮笙已經不見了。

  “他們……”

  “在外麵。”

  韓庭之直接遞過來了紙巾，“夏夏，孩子的事要不……”

  不要了。

  他很想這樣說，可偏偏在看著麵前小女人那期盼的眼神的時候，還是控製不住蜷縮了自己的指節，“你這樣我怕你晚上睡不著，會做噩夢。”

  江暮夏這段時間晚上的狀態很不好。

  經常夢魘。

  雖然她自己不能完全感覺到，但韓庭之是一整晚基本上不睡覺的。

  很怕她出事。

  阮笙跟周時凜後麵沒有回來，好像是因為什麽事情發生了爭執，最後直接就離開了，坐上車之後才給江暮夏發了消息過去。

  「我先回去了。」

  江暮夏看著餐桌上都沒動的飯菜，表情有些恍惚。

  “好了。”

  韓庭之主動把她抱了起來，“一會兒洗完澡休息，我讓醫生過來再給你看看，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他們兩個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麽事，嗯？”

  “……”

  江暮夏覺得自己也應該不在意，甚至按照醫生說的放寬心。

  可……

  她又怎麽可能放寬心。

  夢中她看到了染血的孩子，還有抱著血孩子的韓庭之，五官氤氳冷淡到沒有絲毫的溫度，就這麽直挺挺地朝她逼近。

  她驚慌不已，恍然失措從噩夢中驚醒。

  男人不在。

  諾大的臥室裏安安靜靜的，並沒有韓庭之的身影。

  而她……

  汗流浹背。

  她努力喘息著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走下床順著虛掩著的臥室門到了走廊，最後在書房的位置停下，那扇門關著。

  “嗯。”

  男人的聲音很微弱，“我知道。”

  她站在原地。

  恍惚想到了秦妍跟他在外麵的時候，他那麽一個大男人哭地像個孩子，那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姿態，是那樣慌亂。

  她的手下意識撐在門把手上，好半晌還是沒有進去。

  十分鍾後。

  韓庭之掛斷電話從書房出來，走到臥室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睡著的小女人，主動附身把她撈到了自己的懷裏。

  可……

  沒過多久，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

  “……”

  他眼疾手快的掛斷，可此時此刻的江暮夏也找到了理由側身，就這麽施施然睜開了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吵醒你了？”

  “嗯。”

  江暮夏的聲音溫淡地很，“工作上的事很忙嗎？”

  “沒有。”

  韓庭之掛斷電話後，主動附身吻上了她的眉梢，“我聯係了別的醫生，明天過來給你看看情況，說不定孩子可以留下來。”

  “……”

  秦妍都說了孩子沒有留下來的可能，怎麽還會有醫生有這樣的魄力和能力。

  基本上沒可能。

  江暮夏這段時間因為身體的原因哪裏都不能去，二十四小時身邊都有陪著，加上韓庭之休假的原因也是不離身，他明顯疲憊了一圈。

  “韓庭之。”

  她微微抬手，就這麽摸上了他的眉梢，“你放我走吧。”

  “……”

  韓庭之明顯愣住，“夏夏。”

  “你也知道我想留下這個孩子，與其你跟我一起難過折騰，還不如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待著，說不定孩子月份大了就好了，”她的聲音溫和的很，“不然我在你身邊，你一邊要照顧我，一邊還要忙著工作，我舍不得。”

  舍不得他每天熬夜。

  舍不得他惶惶不可終日，在等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夏夏。”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可以當我沒說。”

  她垂下眼瞼，主動將腦袋靠在了他的懷裏，說話的聲音都溫順地像是小貓，“我隻是不想你再這樣。”

  之後，便不說話了。

  臥室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韓庭之垂眸看著懷裏的小女人，好半晌還是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

  “不會離開。”

  他的聲音根本都是不假思索，“我不會就這麽放你走的。”

  絕對不會。

  江暮夏在他的懷裏，明顯能聽到那穩健的心跳，就像是一種睡眠的慢節奏，總是能給她莫名的安全感。

  她閉著眼睛，卻再也睡不著了。

  一夜無眠。

  ……

  江暮夏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主動打電話給了秦妍。

  “我想見你。”

  秦妍基本上也知道了她是因為什麽才給她打電話，所以基本上沒怎麽扭捏就去了，兩個人見麵的時候，江暮夏的身邊還有兩個保鏢陪護。

  她支開了。

  韓庭之接到保鏢電話的時候，幾乎是瞬間拿出手機就撥通了江暮夏的電話，說話的聲音都是明顯的急促，“江暮夏，你不準私自去找秦妍。”

  “我已經出來了。”

  那聲音溫和地很，“我們去度蜜月吧。”

  “……”

  韓庭之發動車輛的手微微恍了一下，手裏的車鑰匙直接掉進去了腳下刹車和油門縫隙的位置，他身長腿長沒能夠到。

  “你……想通了？”

  “想散散心。”

  江暮夏笑了笑，“之前你不是問我結婚的儀式，那這次旅行就當是我們的婚後蜜月了，我想去馬爾代夫，聽說那裏現在溫度剛剛好。”

  婚後蜜月。

  結婚的儀式。

  韓庭之打開車門下車，彎腰去摸車鑰匙的動作驟然頓住，臉龐的表情都沾染了微微的愕然，“你……願意嫁給我了？”

  “唔……”

  江暮夏垂眸看著自己的小腹，很溫和地點了點頭，嗓音嬌俏，“你今天過來帶一束我喜歡的玫瑰花，要是在八點之前來不了的話，答應不答應就要看我心情了。”

  現在六點。

  就算是再慢的車，八點也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