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去。

  江暮夏洗完澡出來就看不見周圍的東西，下意識摸自己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花瓶，裏麵的水灑了一地。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很緊湊。

  想到自己剛才可能聲音有些高，索性就本能抿住了自己的唇瓣，這才腳步緩慢地站起來摸索到了床的位置，緩緩鬆了一口氣。

  男人並沒有過來。

  她覺得開心，可是卻又不那麽真的開心。

  就像是……

  那種明明你得到了你最想要事情的結果，可心裏卻始終像是落下了什麽東西，哪怕有再多的事情都難以填補其中的空缺。

  她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而韓庭之，也沒有進來。

  窗外初晨的光線照進來的時候，江暮夏抬手摸了摸那冷冷清清的光線，才恍惚發現天已經晴了下來。

  “天亮了啊……”

  她有些迷糊地呢喃出聲，才恍惚想起來昨天晚上韓庭之應該是在主臥睡的，索性就站起身下意識推開了次臥的門。

  韓庭之就坐在樓下的沙發裏，麵前茶幾的煙灰缸裏是滿滿的煙灰。

  醫生說他不能抽煙。

  可……

  他沒忍住。

  江暮夏強忍住想要把他指尖煙拿下來的衝動，抿唇從旋轉樓梯上走了下來，最後在他的麵前站定，“你……一晚上沒睡？”

  “你在意嗎？”

  男人的唇瓣帶著不加掩飾的譏諷，“反正你江大小姐是這場愛情遊戲的勝利者，我一個loser的死活，沒那麽重要。”

  大約就是自暴自棄的態度，完全沒有之前的英氣內斂。

  可……

  他之前從未這樣過。

  江暮夏的心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抿唇沉默好幾秒後，還是僵硬著指節微微跛著一條腿轉身朝著廚房走，“我……去做早餐。”

  她的背影單薄，這段時間瘦了很多。

  衣服都大了。

  韓庭之垂眸看著指尖猩紅的光點，到底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情緒，“你不用一直留在這裏，等這周末過了，我跟你去民政局離婚。”

  江暮夏走到廚房門口的背影微微停頓了一下，指甲都扣入了掌心裏。

  “不過可能有點難。”

  男人的唇瓣挑起了幾分薄冷的笑意，五官都沒有太多的表情，“法律剛規定有離婚冷靜期，我跟你就算要領證斷個幹淨，也要一個月以後才可以。”

  一個月。

  江暮夏其實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本可有可無的證書。

  “所以就暫時委屈你。”

  他站起身，附身把煙蒂摁滅在了煙灰缸裏，“等一個月之後，你就算是想要跟你的小狼狗雙宿雙飛，還是跟你的白月光重修舊好，都隨你江大小姐的便。”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溫柔的人變得冷漠至極。

  而是……

  原本冷漠的男人變得溫柔起來，最後卻又被狠狠推入了地獄，然後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他的選擇是錯誤的。

  流浪貓到底沒有找到歸宿，有變成了之前的樣子。

  所以就……

  假裝自己沒有過主人。

  江暮夏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消失，手裏握著刀的手停頓在原地好半晌的時間，才控製不住哽咽紅了眼眶。

  “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說服自己。

  可……

  很明顯，她做不到。

  就算她可以放棄掉他們兩個人之前擁有的所有時光，可以給他自由，可在命運的抉擇麵前，她除了義無反顧之外，其餘的什麽也做不了。

  甚至就連……

  她愛他這三個字，都變得像是一種詛咒。

  韓庭之沒有再回來。

  在消失的整整一天時間裏，江暮夏把別墅裏原本屬於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打包了起來，甚至找了義賣網的人帶走了衣帽間裏屬於她的東西。

  原本密密滿滿的衣帽間，瞬間空出來了一大半，隻留下了男人孤零零的一排衣服。

  大部分都是襯衫西褲。

  寥寥幾件運動服和休閑衣倒是顯得有些突兀。

  等到收拾好了所有一切，原本諾大的別墅裏突然就變得冷清了起來，就連她塵封已久的閣樓裏麵都空蕩蕩地沒有東西。

  她恍惚發現……

  好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想起過徐驍。

  就好像，塵封在了自己的記憶裏。

  在那些她所有能想起來的跟美好有關的事情中，全部都是韓庭之的影子，從最開始的醉酒糾纏到後麵的追到黎城，然後他又追回來。

  都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不過是愛了一個人。

  她也不是沒愛過。

  反正生活怎麽樣都是過，沒有說誰真的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不過是生命中少了一個對自己來說有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人，這也沒有什麽。

  畢竟……

  這個世界上多少人最後結婚的對方，都不是自己最愛的那一個。

  合適才是婚姻法則。

  她自詡不是什麽傳統的人，可在感情這方麵，本能覺得自己不是他最適合的那個人，不能完完全全跟他在婚姻裏達到真正的平等。

  她有太多太多的缺點。

  而且他們兩個人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她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哪怕到了現在，她在他們相遇這件事上，都是沒有理的。

  甚至……

  這件事本身就是錯的。

  小時候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就假裝自己不想要，長大了沒能留住自己想要留在身邊的人，於是就說自己可以過得很好。

  可到底以後過得好不好，誰知道呢。

  她也不知道。

  ……

  韓庭之在夜笙折騰到了很晚，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醉醺醺的酒氣，被裴景送回來腳步明顯虛浮，可還是悶聲不語地進了門。

  “……”

  裴景站在門口，皺眉給江暮夏打了電話，“他喝了酒，你給喂點醒酒藥。”

  “我……”

  江暮夏站在樓上的落地窗旁，明顯遲疑了好幾秒的時間，可想到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她就算真的做了什麽，他也不會真的就相信她是因為愛他。

  “好。”

  她掛斷電話，轉身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