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裴景不止一次告訴過我，讓我不要對感情抱有太大的期待，因為隻要是個人都會有缺點，彼此之間不可能沒有矛盾，我那時候不信，總覺得既然喜歡一個人，那肯定是要竭盡全力，”他的嗓音帶著明顯微微的嘲，“可是江大小姐，是你讓我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上所謂深情不壽，原來真的隻是個笑話。”

  心冷的人你是捂不熱的。

  不愛就是不愛。

  他們之間屢次三番經過了那麽多的事情，基本上全都是他在被動接受，甚至被動妥協，可最後換來了什麽？

  不愛。

  甚至想方設法勾搭別的男人，都隻是想要跟他離婚。

  真可笑啊。

  他當初遇到她的時候，以為自己遇到的是真的愛情，以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那樣一個自己不管怎樣都不會改變心意的女人，這樣最起碼自己的人生也不算沒有遺憾。

  裴景的警告，他也沒有聽進去。

  畢竟……

  愛情這東西在他眼裏這麽多年從未觸碰的原因，其實無非就是因為太膽怯，是她化解了他的膽怯，讓他覺得自己也是可以有跟心愛的人在一起的資格的。

  可，卻也是她，親手摔碎了他關於愛情的水晶玻璃。

  “我累了。”

  他大約是不想這樣跟她拉扯下去，眼眸都跟著閉上了，“既然壹號名邸你打算留給我，那就是我的，我不會變賣它，永遠不會。”

  頓了頓，“明天出院，我會搬進去。”

  “……”

  明明她都已經絕情到了這個地步，可他還是這樣固執，固執到根本就沒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全都按照著自己的本能。

  還是舍不得。

  還是，沒有辦法看著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好。”

  江暮夏的呼吸繃緊，背脊也莫名挺地筆直，“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回壹號名邸。”

  韓庭之沒說話。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嗬。”

  諾大的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就連窗外冷風刮在樹葉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得到，就像是某種野獸嘶吼的哀鳴，不斷從窗戶的縫隙裏鑽進來。

  韓庭之垂眸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呼吸都好像變得急促了。

  很諷刺。

  之前他們吵架的對話，如今仍舊曆曆在目。

  “你該恨我的，畢竟說喜歡你的人是我，欲擒故縱的人是我，就連最後鬧著要跟你分分合合的也是我，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張臉，說不定我根本就不會跟你有任何糾葛，畢竟像你這樣無趣有沒有情調的男人，就算再優秀，也不是我江暮夏會喜歡的風格。”

  他唇瓣挑起了菲薄的笑容，眼瞼都跟著垂落了下來。

  可……

  笑著笑著，竟然笑紅了眼眶。

  江暮夏背靠在走廊光禿禿的牆壁上，聽著房間裏爽朗的笑聲逐漸變為自嘲，最後是那種歇斯底裏到沒有眼淚，卻明顯嘶吼的壓抑。

  她捂著自己的唇瓣，整個人靠著牆壁滑了下來。

  嗓音近乎哽咽。

  醫生理性查房過來，看到的就是那蹲在地上哭成一團的女人，皺眉的同時還是不放心，“這位家屬，您……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

  江暮夏低垂下眼瞼看著麵前的護士小白鞋，倉皇失措地抬手擦掉了眼淚，嗓音都帶著明顯的哽咽和沙啞，“沒事。”

  她撐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離開了走廊。

  期間視線都是模糊的。

  等自己到醫院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還有那莫名冷淡的聲音，“既然這麽舍得，真以為你離婚了，犧牲了你自己的一條命，他就能心安理得了？”

  她一下愣住，腳步僵硬地回頭看著出現在身後的男人。

  沒吭聲。

  可裴景卻冷不丁輕輕笑了一聲，“是，你的捐獻器官跟韓庭之的剛好匹配，隻要讓費爾特醫生做手術，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四，可你真的覺得，他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會心安理得帶著你為他護下來的這條命，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要是會的話，他就不是韓庭之了。

  “……”

  江暮夏的眼眶紅腫，本來就白淨的臉蛋此時此刻看起來全都是我見猶憐的可憐兮兮，長發都貼在了臉上，早就被眼淚浸濕了。

  “這是我的選擇。”

  她繃住了唇角，“至於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隻要你願意，可以瞞他一輩子。”

  她很久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秘密。

  隻要她接受了手術的捐獻，用跟裴哲宇離開的名義離開這裏，韓庭之就可以接受她的捐獻，順利解決掉所有的問題。

  甚至……

  因為她跟裴哲宇出國，他應該也不會再念著她這個負心人了。

  “所以？”

  裴景的眉心都擰了起來，“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

  江暮夏抬起眼眸看著麵前五官冷沉而深邃的男人，指節都掐入了掌心裏，“除了這個，我……找不到別的辦法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在拿到檢查報告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個今且僅有的唯一可能，也幾乎是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沒有人可以撼動的決定。

  “可之後呢？”

  裴景看著她，語調都帶了幾分明顯的薄涼，“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不會原諒我，甚至不會原諒身邊所有瞞著他的人，他會勃然大怒，會大發雷霆，以他的行事作風，到最後事情的結果會變成什麽樣，沒有人知道。”

  做手術其餘的所有人都是擁有知情權的。

  甚至……

  包括韓母。

  裴景其實是有過這個憂慮的，所以一直都沒有辦法下決定，沒有辦法讓麵前這個女人強行捐獻，強行救人。

  就算現在她自己做了決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樣的選擇是對的。

  或多或少……

  不管是那個結果，他應該都是會後悔的。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江暮夏微微繃緊著自己的唇角，說話的聲音沙啞中都帶著莫名的清晰，“裴景，如果你希望他好好活著，就不應該過來問我，畢竟如果未來有一天，簡歡要是出了什麽事需要你以命相救的話，你不會猶豫。”

  裴景愣了一下，突然就有些不知道麵前這個女人是聰明還是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