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比冬季裏還能凜冽幾分。

  很涼。

  江暮夏因為晚上根本儀器就做不了配型，可這個世界總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有權基本上可以讓下班的人重新爬回到工作崗位。

  差不多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阮笙沒有找到人。

  隻好去調監控。

  可江暮夏卻隻是坐在花園裏，長發被風吹地散亂糊到了臉上，她一隻手拿著做好的檢查單，另一隻手盯著自己的無名指看。

  很嬌小的結婚戒指，正安安靜靜地套在她的手上。

  很久很久。

  久到差不多手臂都在發麻之後，她才把手裏那份配型檢查報告副本撕碎，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都這麽晚了你……”

  “裴哲宇。”

  她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寂寥，伴隨著呼呼啦啦的風聲，“你之前不是說想出國，不如你帶我一起出國吧。”

  話音剛落，裴哲宇就愣住了。

  “你……說什麽？”

  “出國。”

  女人的聲音有條不紊，“你安排好一切，等我這裏徹底結束之後，我跟你一起出國，再也不跟韓庭之有任何牽扯了。”

  裴哲宇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兒，可興奮之情卻掩蓋不住。

  “好啊。”

  他皺了皺眉，“但是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跟我離開的話，韓庭之死心之後你們可能後半生都不會再遇到了。”

  他就像是在說什麽術前警告。

  很嚴謹。

  可……

  江暮夏卻隻是寂寥地看了眼自己的無名指，“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沒有人會給你回頭的機會的，都是選擇，不是嗎？”

  就像……

  之前過往種種一樣。

  如果說，老天爺真的給她的過去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是不是會在徐驍之前搶先一步遇到他，跟他琴瑟和鳴，好好在一起。

  可這些都是如果，沒有根據的事情。

  毫無價值。

  甚至於命運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你很多時候經曆的事情就像是不經意做出的決定，可等到你回過身去看的時候，基本上全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結果。

  甚至……

  就算她真的搶先一步遇到了他，可在心智不完善的情況下那時候的自己根本就沒有足夠的信念，確信自己深愛這件事，隻是單純的一腔孤勇，感情裏的年少輕狂和刺激。

  電話被掛斷的時候，裴哲宇隱隱聽到了一句話。

  “本來就沒有……

  沒有什麽，他後麵根本聽不見。

  可……

  江暮夏掛斷電話之後，卻還是摸著自己的無名指，近乎於自嘲般地喃喃自語，“本來……以後就遇不到……”

  哪裏來的可能。

  命運的齒輪最開始擦碰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會寸步難行。

  步履維艱。

  阮笙找到人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江暮夏就一個人坐在花園的長椅上，視線呆滯地看著麵前被風吹動的迎春花。

  不知道為什麽，一夜之間花全開了。

  金燦燦的。

  她站在她身邊，呼吸都瞬間僵硬地卡殼，“夏夏……”

  “我就是想吹吹風。”

  江暮夏微微抬起眸，纖細白皙的指節撥弄了下自己的長發，“我們回去吧，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了。”

  她很少說自己累，想回去休息。

  畢竟……

  早就在年少的時候，她的精力就是藏不住的。

  阮笙忍不住多想。

  可現在人好不容易找到，不管她是因為什麽原因，此時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讓她好好休息，趕緊把身體養回來。

  江暮夏被送回病房之後，直接就睡了。

  很安靜。

  阮笙有些不放心，索性就找了人在病房門口看著，自己重新去了監控室，看了一下江暮夏消失的地方和時間。

  果然……

  最後在轉角的縫隙裏，看到了朝著科室走過去的江暮夏。

  當然，還有裴景。

  他就站在病房門口的走廊上，看著她進了病房之後，視線下意識朝著江暮夏轉角的位置睨了一眼，明明就看到了，可還是收回了視線。

  “……”

  阮笙看到那視頻，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氣死。

  可……

  偏偏她沒有任何責怪的理由。

  “阮小姐……”

  旁邊監控室的保安看到她那怒氣衝衝的模樣，頓時就額頭就有些冒冷汗，“這後麵還有視頻，您……還要看嗎？”

  “不用了。”

  阮笙也基本上大約知道了了事情了前因後果，根本就不想再知道下去了。

  反正……

  這一茬過後，她是徹底睡不著了。

  ……

  如果你的腳再次偏離，

  它會被砍斷。

  如果你的手帶你往另一條路，

  它會爛掉。

  如果你把我推離你的生活，

  你會死，

  即使還活著。

  你會一直如行屍、幻影，

  在地上走動沒有我為伴。

  ——聶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