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庭之。”

  韓母輕輕歎了一口氣，“我聽你爸說你最近在跟夏夏鬧矛盾，這大過年的，實在不行了你帶著她回來，她現在孤身一人，身邊的人也隻有你，你可不能讓她因為鬧矛盾的事情就真的跟你離婚了，這樣不合適的。”

  總歸是書香門第，說話的聲音都帶著柔柔氣氣。

  “媽。”

  韓庭之看了眼莫名空蕩的客廳，視線都僵硬了很多，“你小時候跟我爸吵架，你們……都是怎麽和好的啊？”

  為什麽……

  到他這裏，就各種方法都行不通了呢。

  “你說我和你爸爸嗎？”

  韓母詫異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自家兒子的想法，“庭之，其實愛和不愛是可以分辨出來的，我跟你爸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說我不能生育，要讓我跟你爸離婚，可你爸最後都執意離家出走，也要跟我在一起，你知道他那時候跟我說了什麽嗎？”

  “他說啊。”

  韓母臉上的笑容都是溫淡從容的，“他這一輩子，就認定我了，跟我能不能生孩子沒關係，跟我是什麽家世門第沒關係，他喜歡的，想要留在身邊的，就是我這個人，不能是別的女人，他也接受不了是別的女人。”

  在他們那個年紀，認真脫口而出的愛。

  很珍貴。

  “可如果，分辨不出來呢。”

  韓庭之的聲音莫名帶了幾分清淡，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時候，韓母心思細膩，自然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庭之，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跟你爸吵架的時候嗎？”

  “那時你還小。”

  她輕輕笑了一聲，“我因為結婚紀念日你爸爸沒記得，我生氣好幾天不理他，自己主動申請了去洱海調研，你爸知道後著急得很，可我已經坐上去洱海的飛機了，我們曾經因為那件事都鬧到離婚的地步，我還說要帶著你去國外。”

  韓庭之其實是記得這件事的，而且記憶猶新。

  “後來爸也跟著去了。”

  “是啊。”

  韓母輕輕地點了點頭，哪怕電話對麵的他看不見，“可你父親不還是跟過來了，不辭辛苦，不遠萬裏，就連他們家裏繼承人的位置都不要了。”

  “……”

  其實……

  也不怪韓庭之對感情這方麵有如此深的執拗，雖然他小的時候是在孤兒院，可留在韓父和韓母身邊的時候，愛情大部分都是美好的。

  雖然也有爭吵，可韓父也不會舍得自己的小嬌妻真的生氣。

  畢竟是自己千辛萬苦追來的。

  他生的粗糙。

  可饒是這樣粗糙的人，每個周末下班回家的時候總是會順路帶韓母喜歡吃的糕點，雷打不動每天一束紅玫瑰。

  韓庭之再怎麽乖巧，可耳濡目染的環境是不會變的。

  “媽。”

  他低垂下眼瞼，視線落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如果我爸當初因為那件事跟你離婚了，而且你也沒有打算複合的可能，你們之間……還會有現在這個結果嗎？”

  如果……

  當時他們離婚了。

  “會。”

  韓母幾乎沒有多少猶豫，說話的聲音都是鏗鏘有力的說服和勸解，“因為我始終相信，即使當時分開了，在以後的日子裏，丟失了的人會再相逢。”

  江暮夏從臥室門口的縫隙裏，看到了站在客廳裏的身影。

  眸色微滯。

  看到男人走上來後，瞬間就回到了床邊。

  莫名有些緊張。

  韓庭之掛斷電話後上樓，站在臥室門口躊躇猶豫了很久，才抬手敲了敲門，“我……可以進去嗎？”

  江暮夏背對著門口，下意識垂下了眼瞼。

  沒說話。

  韓庭之也不知道是聽到了聲音還是沒有，索性就推開門直接進來了，他跟她隔了十幾米遠的距離，她背對著他。

  “今晚除夕。”

  他主動走到床邊，看了眼自己的腕表，“下去一起吃飯嗎？”

  半個月前。

  他隻要是關於吃飯這種事情，在她眼裏的選擇隻有吃或者被他抱下去吃，根本就沒有這樣和諧溫聲的語氣。

  但是現在……

  他的話，都多了幾分明顯的試探。

  “……”

  江暮夏背脊挺直，卷曲的長發落在腰際，背對著他的語調都是莫名冷淡的，“我不是很想吃飯，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我要休息。”

  她說要休息。

  可是現在，才六點多不到。

  “可你沒吃晚飯。”

  男人的聲音有條不紊，身形都跟著走到了她的身側，附身一隻手撐在了她的身側的床沿，漆黑的眼眸剛好落在她的瞳孔裏，“或者，不想吃飯也可以，我們……談談？”

  他們兩個之間，其實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他說，“我們談談。”

  這種看起來就帶著明顯疏離的話，江暮夏隻有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江成柏跟江母深夜裏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候……

  她還抱著她懷裏的小熊玩偶，揉著眼睛站在臥室門口。

  懵懵懂懂。

  可能小的時候她還不理解，為什麽明明一個是自己的爸爸，一個是自己的媽媽，而她也是因為愛才出生的，最後卻腦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

  現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甚至……

  隱隱約約好像想起來，當初江母鬧脾氣發瘋的時候，也是像她現在這樣，歇斯底裏到發脾氣說是要離婚，給對方自由。

  原來，這就是所謂逃不過的命運啊。

  不管怎樣，還是走到了今天。

  這一步。

  她以為自己隻要秉承著自己的想法，跟他斬斷關係就可以徹徹底底地得到自由，他也不會再因為她總是受傷。

  可……

  命運好像，早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標記了價格。

  之後的所有，不過苟延殘喘。

  步步為營。

  江母當初為了不影響江成柏事業的發展，屢次三番因為自己的病情鬧著要離婚，可江成柏不願意，最後江母因為妄想症，從樓上跳了下去。

  江成柏雖然後悔遺憾，可整個江家趨於崩盤，不能沒有頂梁柱。

  所以他站了起來。

  可……

  江暮夏沒有想到自己，本來打算擺脫自己母親的命運，可到頭來還是一樣的結果，她繼續留下來，會成為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