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人是要依附才能活的
作者:南瑤北夏      更新:2021-03-28 12:11      字數:2630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江暮夏感覺到雨水落在自己的長發和身上,可她卻多餘不出來其他的力氣,肩膀都在瑟瑟發抖。

  人絕望到某種程度的時候,連眼淚都是奢侈。

  雨越下越大。

  江暮夏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經被雨水打濕,可偏偏自己又什麽都看不見,隻好摸到了旁邊的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攥在手裏。

  生怕遇到了什麽壞人。

  等到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暈了過去,直挺挺倒在了碎石的殘渣裏。

  “韓庭之……”

  也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現實,她腦袋裏來來去去都是日思夜想的名字,就像是抓住了自己最後今且僅有的唯一一根稻草。

  可……

  這根稻草,到底還是沒能出現在她麵前。

  一直都沒有。

  等到再次悠悠轉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陌生卻又幹淨的房間,她躺在床上,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你總算是醒了。”

  男人的五官俊朗,鼻梁上架著無邊框的眼鏡,站在她麵前籠罩了她頭頂上的燈光,“踝骨骨折,你可能十天半個月都要在床上度過了。”

  江暮夏的視線緩慢而僵硬地抬起,對上了他的眼睛。

  沒吭聲。

  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的情況很不好,不過好在現在已經退燒了,”男人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床頭櫃,“你一會兒休息好了,有什麽想問的再來問我,我出去接個電話。”

  許譽單手插兜,直接關上門去了外麵。

  “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

  “……”

  周時凜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沉,“江暮夏是不是在你哪兒?”

  “江暮夏?”

  許譽遲疑了一下,轉身朝著房間裏眸色帶著的女人看了過去,“我的確是半山坡上撿到了一個姑娘,身上穿著長袖的睡裙,黑色長發,鵝蛋臉,是你要找的人嗎?”

  周時凜聽到電話對麵的聲音,下意識朝著旁邊的裴景看了過去。

  “把你地址給我。”

  他的聲音很冷,“我現在就過去。”

  許譽本來這段時間被安排在了軍區醫院,要留在這裏半年多的時間,畢竟戴煜珩身體情況不是很好,自己要時刻照顧著。

  “好。”

  他掛斷電話,把定位發了過去。

  轉身回到房間的時候,江暮夏就坐在床頭抱著自己的膝蓋,漆黑的眼眸看著他,“我怎麽……會在這裏?”

  “我過來的半路上撿到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過你的眼睛問題很大,以後一定要注意用眼安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哭了,不然會有失明的風險。”

  失明。

  江暮夏眸色呆滯,好半晌才垂下了眼瞼。

  “你……認識韓庭之嗎?”

  “……”

  許譽知道跟韓庭之之前結婚的女人是江暮夏,可麵前這個女人他撿回來的模樣,的確是跟記憶中很多年前見到過的傲嬌大小姐截然不同。

  “周時凜給我打過電話了。”

  他微微皺眉,“韓庭之應該很快就會過來了。”

  “這樣啊。”

  江暮夏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累,抬眸看了眼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水,才緩緩閉上了眼睛,輕輕笑了下,“謝謝。”

  她說的寡淡。

  許譽之前怎麽說也是研究過心理學的,所以在這方麵十分敏感。

  “你……”

  他遲疑了一下,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莫名沉了下來,“昨天晚上雨那麽大,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半山腰那個地方?”

  上麵是墓園,下麵是管轄地。

  封閉的。

  就算再怎麽出來玩或者鬧脾氣的人,也不會專門挑選這樣的地方給自己找不痛快,更何況還是一個眼睛已經快瞎了的女人。

  “大概是看錯了吧。”

  江暮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不過還是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現在說不定還在那裏待著呢。”

  許譽,“……”

  他遲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你要不給他打個電話?”

  “不用了。”

  江暮夏的眸色有幾分明顯的呆滯,嗓音都是微微啞的,“他如果來了你再告訴我,我想休息一會兒。”

  她的表情寡淡。

  許譽曾經在薄然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那是她跟家裏決裂,最後一無所有見到戴煜珩時的表情,茫然無措中帶著幾分清冷的慌亂。

  “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也不好多說什麽,直接轉身離開了房間。

  很安靜。

  這裏本來就算是環線外的軍區醫院,周圍都是山頭,尤其是在這樣清冷的季節,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倒是像極了小時候,江暮夏在老家宅院裏的模樣。

  清冷,又帶著超脫世俗的淡然。

  她閉了閉眼。

  垂眸看了眼房間那冷冷清清的裝潢,好半晌才垂眸摸了摸自己一側手腕上之前為了威脅韓庭之割腕的傷口,長久地吐出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在等什麽,腦袋一片空白。

  宛如白紙。

  她在沒有救醒來的時候,記憶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韓庭之的身影,而從她昨天消失到現在大概也算是有一天多的時間,可韓庭之好像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裏。

  她昨晚……

  到底是有多麽無理取鬧。

  她不知道。

  人這一輩子遇到的所謂絕境慌亂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很多,可江暮夏在過往的時間段裏,唯一感受到絕望的那一刻,就是她抓著石頭在雨幕中暈過去的時候。

  周圍黑漆漆的,她想等的人始終都沒有出現。

  一直都沒有。

  她就在那長久的等待中,被雨水衝刷過後想要等到那個自己心心念念一直都想要等到的人,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

  隻有黑暗。

  在那無邊不急的黑暗中,她沒有找到那束光。

  早就在二十歲那年上大學的時候,阮笙總是在她耳邊念叨著告訴她,說人這一輩子總是依附在什麽東西身上才能活下去的,於是就會有那麽多平凡的人想要結婚生子,哪怕背負著決的房貸,也會努力往前走。

  那是壓力,也是動力。

  是所求活下去,努力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那時候還不懂。

  可等到自己真正空閑下來的時候,才發現的的確確人這一生就是要牽在什麽東西上的,不管是親情愛情友情,還是那些物質上可以滿足自己想要的欲望。

  不管哪一樣,總歸是有奔頭的。

  有希望的。

  當人生沒有了希望,當你很想要得到的卻總是跟你是失之交臂,當你原以為自己可以擁有的統統都離你而去,你就會發現,人類存在的六十多年,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她很榮幸,終於在此時此刻感受到了這種,她不想感受到的意義。

  好累啊。

  明明自己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積極向上,可偏偏老天爺總是會把所有的事情在她麵前畫個圈,告訴她,像她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愛情的。

  於是她慌亂,她不安。

  在那漂浮的水麵上,努力地想要抓到自己的小船,拚了命地都想要靠岸。

  可……

  她的世界裏,從來沒有所謂的避風港。

  隻有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