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眸，視線就落在了她身上，“這是虛擬版的AI伴侶，裏麵的人物模型都是經過授權的，就連性格也可以自主選擇，等到明年全息模擬技術正式在國內推行之後，這款遊戲內測隻需要買一個全息投影，就可以和手機遊戲同步。”

  “什麽意思？”

  江暮夏微微皺眉，“按照你的說法，這個遊戲相當於我可以手機養一個男朋友，可這些不都是假的？”

  “不一樣。”

  韓庭之稍稍附身，就把她從沙發裏抱了起來。

  她不滿，“哪裏不一樣？”

  男人抱著她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才捏住了她小巧而精致下巴，“裏麵的升級會員，在等級到了指定要求過後，就會接入人工客服模仿聲線，實現真正的無障礙交流。”

  “……”

  江暮夏頓時皺眉，“那你這不就是為了圈錢。”

  “嗯。”

  韓庭之竟然沒有出乎意料地辯駁，很認真地解釋，“遊戲的本質對於用戶來說就是得到快感，可對於開發遊戲的商家來說，本質上就是利益，沒有利益不成方圓，而且這樣的全息技術在前期投入，也隻會是中高端人群。”

  “……”

  江暮夏看著他，“那你的意思，窮人不配談戀愛嘍。”

  韓庭之有些啞然失笑，“要因為這件事跟我鬧？”

  “不是鬧。”

  她把手機放在了桌上，看著上麵那全係模擬的指令和目標，“我就是覺得，本來這個世界已經很浮躁了，現在真正的愛情少之又少，如果真的有了這種全息模擬，如果人類感情在遊戲裏得到了需求，那現實中怎麽辦？”

  韓庭之瞧著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你擔心的是這個？”

  “難道不應該擔心嗎？”

  她皺眉，“遊戲的確是為了可以讓人得到快感沒錯，可現實生活和虛擬本身就是不一樣的，就算有人可以接受，可要是後麵相處起來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婪，想要跟這個人進行肢體上的交流，可遊戲又無法滿足，到時候她因為這件事自殺，你們開發商就沒有責任嗎？”

  韓庭之的視線早就全部落在她喋喋不休的唇瓣上了，眸都是沉的。

  “我不接受你的解釋。”

  他很少反駁她的話，可今天在這個話題上卻反駁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遊戲本身並沒有錯，有資本就有利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基於理性的基礎上，你說的這個矛盾點在於，人類的本質是貪婪的，這一點我不否認。”

  應該說……

  人性比虛擬要來地複雜得多。

  “所以啊。”

  江暮夏的語調都泱泱的，“就算你做的再好，那也總歸是虛擬的，就像我喜歡的是現實生活中的你，是實實在在的你，是可以抱在一起的你，而不是什麽隔著電話，隔著兩個不同世界裏虛假的你，這本身就是不一樣的。”

  韓庭之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告白。

  “先吃飯。”

  他看著她那唇紅齒白的臉蛋，視線都莫名柔和了下來，“遊戲的事情我會考慮，你如果不喜歡，我就讓技術部暫緩，嗯？”

  江暮夏看著他，“可你已經研究出來了，這樣不就虧本了？”

  “可你不喜歡。”

  “那說不定有人會喜歡啊，”她眨了眨眼，“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樣，現實生活中有時間和足夠的金錢去找自己喜歡的人。”

  “……”

  韓庭之有些啞然失笑，“我就當你是在誇自己。”

  “我當然是在誇我自己啊。”

  江暮夏的心情難得常快了一點，“畢竟人這一輩子就短短六十多年，不管是虛擬還是現實，最重要的還是要開心一點。”

  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要猶豫。

  也不要彷徨。

  ……

  吃過晚飯後。

  韓庭之抱著江暮夏在樓上看了一會書，等到懷裏的小女人總算是安心睡著後他才輕手輕腳地抱著她放到了床上。

  推開臥室的門去了隔壁書房。

  很安靜。

  可能是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裏出現過，所以這會兒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總覺得周圍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

  他視線落在旁邊的桌上，又落在了抽屜。

  最後……

  在輾轉在旁邊的垃圾桶裏，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丟掉的相框，那是他們兩個人的結婚照，黑白相配。

  隻不過，上麵全都被紅色的筆塗地什麽也看不見。

  他愣了一下。

  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之後，到底還是輕輕地勾起唇角嗤笑了一聲，默不作聲地給裴景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了，“又大半夜打電話？”

  “陪我說說話。”

  韓庭之那可是過去的二十多年裏完全保密的主，自己那可是全身上下一點兒秘密都沒有，就算有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俗稱悶葫蘆。

  所以裴景這第一次聽到他說這句話，整個人差點都傻了。

  “怎麽？你被江暮夏刺激了？”

  “沒有。”

  韓庭之坐在書桌旁的椅子裏，漫不經心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像是在狀似不經意地問，“孩子睡了嗎？”

  “睡著了。”

  裴景也跟著去了陽台，“韓庭之，如果這段感情真的讓你感覺到疲憊的話，你完全可以放手的，你比我更知道當斷不斷的下場。”

  他是知道。

  可他卻做不到。

  “也許吧。”

  韓庭之緩緩閉上了眼睛，漫不經心地吞雲吐霧，“本來我是打算跟她就這樣掰扯下去的，不過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裴景沉默了好一會兒，“放不下？”

  “嗯。”

  韓庭之的語調浸染了煙草的沙啞，很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怎麽樣，明明閉著眼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事兒，可好想就這麽卡在心裏了。”

  就……

  明明自己隻要伸開手，她還是會不遺餘力地抱他。

  可，這種抱卻跟之前是不一樣的。

  那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一根刺，他們的確還是可以在一起，可隨之而來的就是那些附加在這份感情上其餘的衡量價值，包括哪些所謂的完全不能否認的確發生過的過去。

  就算，她認錯了人。

  就算，過去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命運的捉弄。

  可他還是沒有辦法不在意。

  哪怕就算是在這個時候真正的徐驍回來了，江暮夏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隻要選擇了自己，他這根刺都會消失。

  可……

  偏偏他死了。

  之前的時候他想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低頭，可現在想的卻是，想跟他來一個真正意義上屬於男人的較量。

  “韓庭之。”

  裴景聽著那邊的聲音，眉心都擰了起來，“她未必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東西，說不定她自己根本都不知道什麽是愛。”

  “她不懂，我也不懂。”

  韓庭之有些啞然失笑，“所以這就是不成熟愛情的代價嗎？”

  這代價……

  未免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