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

  江暮夏原本拿著剪刀打算拆快遞的動作，到底還是驟然微微頓住了，等到自己看到來電顯示之後，眉心都跟著微微皺了起來。

  “你喝醉了。”

  “嗯。”

  男人的聲音很安靜，在這樣安靜的夜色裏倒是帶著幾分莫名的寂寥，“怎麽辦啊，夏夏，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渾渾噩噩，卻又格外清醒。

  江暮夏看著那從樓上走下來的徐驍，皺眉的同時到底還是微微繃緊了自己的呼吸，“韓庭之，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頓了頓，“請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過來。”

  說完，直接就掛斷了。

  差不多有將近十幾分鍾的時間，韓庭之大腦支配者自己的神經元才緩緩反應過來，他聽到的是明明白白的結婚兩個字。

  “結婚了……”

  他睜開眸看著周圍那黑漆漆的客廳，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直接自嘲地輕笑了一聲，“結婚了。”

  原來都已經要結婚了。

  真快啊。

  他強撐起身站起來的同時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轉身上樓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看到了二樓臥室門口的那道身影。

  穿著淺灰色的長袖裙，長發披肩看著他。、

  “韓庭之，你喝醉了。”

  喝醉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現幻覺了，他視線微微迷惘的同時看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幾乎是下意識就伸出了手，朝著女人伸了過去，“夏夏，你終於來找我了。”

  他本能地就上樓追了上去。

  可撲了個空。

  等到自己狼狽地摔倒在地毯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是任何影子都沒有的，隻有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在諾大的別墅裏。

  而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以任何理由。

  阮恩榮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樓下沙發裏那略微狼藉的一片，等自己輾轉走上樓的時候，才看到了那躺在沙發裏的身影。

  很疲憊。

  其實這段時間他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裏，看著他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看著他是怎樣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可就算她跟他已經重新訂了婚，還是沒有辦法陪在他身邊。

  一直都沒有。

  臥室裏安安靜靜的，阮恩榮原本是打算打濕毛巾之後給他擦擦臉，可等毛巾觸碰到他臉頰的時候，卻被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撥弄開了。

  周圍很安靜，死一般地安靜。

  韓庭之在睜開眸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那坐在床邊拿著毛巾的女人，皺眉的同時直接就拉開了兩個人指尖的距離，“你怎麽來了？”

  “我……”

  阮恩榮的呼吸都有些緊繃了起來，“司機說你喝醉了，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應該說，她就沒有放心過。

  韓庭之皺眉看著麵前那明顯低姿態的女人，扯了扯領帶之後到底還是靠在床頭摸到了床頭櫃的煙盒，點燃一支之後才將手搭在了額頭，沉默了差不多半支煙的時間。

  “你喜歡我嗎？”

  阮恩榮怔了一下，抓著毛巾的手都微微攥緊了，“怎麽，你要取消訂婚嗎？”

  “不是。”

  臥室的燈隻開了一盞壁燈，韓庭之就在那隱隱綽綽的光線裏，半張輪廓都浸染在了薄而淡的煙霧裏，好半晌之後才勾起唇角輕輕笑了一聲，“我們結婚吧。”

  那一瞬間，阮恩榮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結婚。”

  韓庭之垂眸抖了抖煙灰，嗓音都帶著酒精和煙草浸泡過後的明顯沙啞，“如果你不介意我心裏有其他人，你想要的婚姻我可以給你，我也可以做好一個丈夫的責任，”他笑了笑，視線對上了她的眸，“如果這是你想要的話。”

  其實也沒有說結不了，而是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她。

  可……

  阮恩榮早就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韓庭之的新娘，而且最想要得到的，也隻是他的喜歡。

  無關其他。

  如果時間倒退在一年之前，他還沒有喜歡上江暮夏的時候，她是有足夠的耐心和資格站在他身邊跟他結婚的，因為她知道以他的性格，隻要結婚了就一定會負責任。

  可偏偏是現在，他說出了這句話。

  在他滿心滿眼都還是另一個人的時候，在這樣安靜無聲被感情支配被酒精支配的夜色裏，她聽到了夢寐以求這輩子最想聽到的這句話。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意。

  曾經為了阻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她用了很多拉不上台麵的手段，就像是偶像劇裏的惡毒女配角，自己都覺得不齒。

  可現在這樣的機會在自己麵前，她卻猶豫了。

  她，可以嗎？

  可以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跟自己結婚，可心裏卻有一個放不下的女人，自己用後半生的時間去彌補他們之間的感情過錯。

  她可以嗎？

  “你猶豫了。”

  韓庭之的唇瓣勾起了微微的笑意，看著麵前那張溫淡的臉蛋，好半晌之後才漫不經心地彈了彈煙灰，“恩榮，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值得你用自己的後半生去做賭注的，就算這個人是我，也是一樣。”

  他知道她的脾氣秉性，所以才會專門挑了這樣的時間問。

  無非就是為了讓她能徹底死心。

  “我願意。”

  阮恩榮在聽到男人那略微帶著輕笑的嗓音之後，突然就深吸了一口氣，嗓音變得格外篤定，“你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值得我賭上我的後半生，可感情這東西從來都是半點不由人，沒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韓庭之怔了一下，瞳孔驟然緊縮。

  “你想好了？”

  “是。”

  阮恩榮咬了咬唇，說話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下都是格外明顯的，“我不是什麽聖人，隻不過是一個想要得到自己喜歡男人青睞的普通女人，說我不齒也好，說我惡心也罷，我既然做了決定，就會對我自己的決定負責。”

  那聲音，很篤定。

  韓庭之就那樣看著大概率已經算是賭注下去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勾起唇角笑了一聲，“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像極了當初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