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熠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鍾以後。

  那時候天色都已經微微灰塵了下來，很明顯是要下雨的趨勢，身形單薄的小女人就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長椅上，長發擋住了大半張臉。

  周圍很安靜。

  江暮夏聽到汽車的引擎聲下意識抬眸，結果就看到了不遠處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欣長的身形帶著明顯的溫和內斂。

  她怔了一下，“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

  程少熠慢條斯理地在她麵前蹲了下來，將手裏地紙巾遞了過去，“我們的大小姐失戀地哭成這樣，我要是再不過來，就有點不識時務了。”

  也就是那一瞬間，江暮夏頓時就反應了過來。

  她下意識垂眸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結果在看到自己那最後一通撥出去的電話是程少熠的電話號碼的時候，頓時語塞。

  “……”

  “既然失戀了，”程少熠的眉眼帶了幾分溫溫和和的笑，“大小姐是不是應該紆尊降貴，給我一個可以獻殷勤的機會？”

  那時候黑雲已經壓了下來，馬上就要下雨。

  “江暮夏，我特麽倒要看看，等韓庭之以後知道你心裏的未亡人跟他有著同一張臉，還會不會心甘情願跟你結婚。”

  她抿了抿唇，直接就將紙巾拿到了自己的手裏，猝不及防冷笑了一聲，“程少熠，你這樣不覺得累嗎？”

  “什麽？”

  “明明自己滿身陰戾，卻還總是在我麵前裝著一副溫溫和和的麵孔，”江暮夏盯著他的臉，到底還是垂下了眼瞼，“我不喜歡你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非你有長得跟徐驍一模一樣的麵孔，說不然你在我眼裏連備胎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啊。

  以她的身份是從來都不需要養備胎的。

  本來就是環境優美的別墅區，而且也都已經快要下雨，江暮夏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罪受，直接就站了起來，打算自己上車。

  可下一秒，她整個人都已經被男人打橫抱起來了。

  “夏夏說的很對。”

  那嗓音莫名就帶了幾分邪佞的警告，“可你的膝蓋和腳都腫成這樣，想來你也不希望留疤，畢竟穿裙子會很難看。”

  那一瞬間，江暮夏直接禁了聲。

  她下意識抬眸看著麵前頭頂上方的那張臉龐，指節微微繃緊的同時到底還是垂下了眼瞼，“可我不想你抱我。”

  “嗬。”

  男人的語調沒有波瀾，“我以為已經被甩了的女人，在狼狽的時候遇到一顆救命稻草應該會感恩戴德才對，而不是冷嘲熱諷。”

  江暮夏沒說話。

  一直等到被安安分分抱到了車後座的時候，才冷不丁地輕笑了一聲，“是啊，可程大少爺你身邊的女人如過江之鯽你偏偏就是看不上，就是喜歡我這個每次對你都冷嘲熱諷的女人，你說說你是不是賤得慌，嗯？”

  那言語之間，滿都是不加掩飾的諷刺。

  車內的空間本身就不如外麵寬敞，這會兒司機已經發動了車輛，程少熠看著麵前那溫溫和和卻笑意盈盈的臉龐，放在身側的指節驟然就緊握成了拳。

  “江暮夏。”

  他看著她，舌尖都頂住了上顎，“你還真是不怕我對你做出點什麽啊。”

  “你敢嗎？”

  女人挑起了唇角，視線都帶著明顯的挑釁，“你要是敢的話就不會等到今天了，不是嗎？”頓了頓，直接就附身湊到了他的麵前，“而且啊，你要是真的敢碰我，我可以跟你保證這輩子我都不會有讓你看到我的機會，要不要試試看？”

  已經很多次了。

  少年時期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那膽，可從這次他回國之後在她麵前屢次三番可都沒什麽大動作之後，她基本上也算是弄準了他的心思。

  無非……

  無非就是他心裏存著要跟她結婚的心思，所以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如果真的惹惱了她，單單就江成柏一個不同意，他就沒有底牌。

  還真是情深啊。

  江暮夏有時候都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偏執到此，雖然說自己的確是比較優秀，可比她優秀的人也不是沒有。

  甚至還有的大小姐紆尊降貴來追求他，可他都不帶動心的。

  而且……

  其實早就在很多時候她都已經對他算是冷嘲熱諷外加拚命排斥了，為的就是讓他意識到自己對他沒有那種心思。

  可他全當沒聽到。

  江暮夏被帶回壹號名邸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中午。

  陽光很暖。

  時隔將近兩個月再次走進這裏的時候，白色布簾都沾染了細微的灰塵，就連茶幾上的滿天星都已經變成了幹花。

  指尖微微觸碰到，驟然就散了。

  那時候程少熠看著女人進門隻是自顧自地洗完澡出來，沒心沒肺地跟過去的很多個分手後的時間段一樣，沒有一點兒悲傷春秋的模樣，到底還是垂下了眼瞼，低聲嗤笑，“據我所知，他並不知道徐驍長什麽樣。”

  “我知道啊。”

  江暮夏那時候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裏，用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長發，嗓音都是平緩的，“可感情這東西講究的是禮尚往來，我從來都不覺得單方麵無止境地付出是必然的，除非我想這麽做。”

  隻不過，她現在不想這樣了。

  因為……

  如果之前自己還會膽戰心驚猶豫的話，那麽時至今日她已經有足夠的把握讓兩個人因為這次的關係更進一步，隻要她瞞好自己的秘密。

  陽光灑進來，落在了女人濕漉漉的長發上。

  “是嗎？”

  程少熠當初就站在落地窗的位置，微微轉身就看到了她微微低垂著腦袋的優美脖頸，喉結到底還是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可你們兩個注定走不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