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要賴著你

  夜班護士將導管與甄棠寶手背上的留置針分離之後，疑惑地看了坐在床邊的蒙劍一眼，大概是不解他為什麽能如同雕塑一般直挺挺地坐著，而他的雙眼又似猛禽一般銳利，讓人有些不自在。

  夜班護士說清晨需要給甄棠寶做幾項檢查，然後告訴蒙劍可以休息了。他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辛苦”。但那兩個字冷硬地像是要把護士推出門去。

  夜班護士回到護士站，同事們立刻圍了過來。

  “那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隱形富豪啊？”

  “是不是富豪看不出來，不過麵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嚇人啊。”

  “怎麽會嚇人呢？我遠遠看著覺得還挺英俊的。”

  “我從直播裏看到他也很帥啊。他那個大變活人的魔術挺帥的啊。”

  “你不是甄棠寶黑粉麽？怎麽還看她婚禮直播啊？”

  “我現在是她新郎的粉了……”

  盡管聲音源頭離他有些距離，但蒙劍清晰地聽到了護士站裏的每一句話。作為一個特工，他具有一些內化的能力，比如特工必須具備的快速行動和製服對手的能力、極其敏銳的聽覺、一目十行的閱讀能力以及對人臉微表情的識別能力等，這些能力並不是每個未來人都能具備的，而是頂尖特工們在特工學校和行動局高強度技能提升係統的磨練之下才有可能習得的。

  蒙劍作為同期特工的佼佼者，他的各方麵能力相當出眾，這也就是他被選擇去執行那樣一次危險的任務的原因。隻是，他從沒想過這個“危險”意味著穿越時空。

  忽然，不遠處傳來的護士站對話被病榻上女子的低喃掩蓋。甄棠寶緊閉著雙眼，雙眉擰在一處，似乎很痛苦。他將臉湊近她，近到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了一起，他伸出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希望幫助她恢複鎮靜，但她卻猛甩著頭，口中說著：“我……我和你們是一樣的！為什麽看不起我？走開！你們都走開！”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著，用力閉緊的雙眼裏竟然滲出了淚水。他愣住了，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那是怎樣的一個噩夢？她為什麽在夢中如此地恐慌？

  她猛然睜開眼，呼吸沉重，她和她對視，發現自己竟然在緊握著他的手，連忙把他的手鬆開，臉頰微紅，低聲說：“你……我……”

  “沒事，睡吧。隻是噩夢而已。”他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像是在唱一首安眠曲。他的大手再一次撫摸著她的額頭，“睡吧——”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一次進入了夢鄉。這一次，噩夢被驅散了。

  清晨，甄棠寶從大腦的刺痛中醒來，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她看到那個男人靜靜地坐在對麵，似乎一夜沒睡。

  “昨晚我好像夢見你了。”甄棠寶聲音有些慵懶地說，窗外有風吹進來，她略微有些慶幸，突然問：“你在這裏呆了一夜？難道我不是做夢？”

  他點點頭。“這項鏈很漂亮，誰送你的？”他單刀直入，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她懵懵懂懂，“誰？不知道啊。我失憶了，大叔。而且你不是我的新郎麽？這項鏈不是你送我的？”

  “不是。”他覺得她的答案理所應當。看來項鏈的來由還是得他自己尋找。

  “現在別人都不在，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情麽？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之前蒙劍在對話裏留下的懸念她果然還掛記著。

  他眼睛幾乎都沒眨一下，說了一個故事：“我們是在酒吧相遇的。”

  “我是一個這麽隨便的人？在酒吧認識之後……我就懷孕了？以拍戲為名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然後還不親自撫養？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甄棠寶覺得頭更疼了。此前聽自己的事情還有吃瓜的感覺，但是現在怎麽覺得這些掛越吃肚子越脹啊……

  現實中的事情讓她覺得頭痛欲裂，而夢境裏的畫麵又開始從四麵八方襲來，她看到了一些人，那些人嘲笑她、傷害她。她還看到了自己，一個站在小河中央額頭上流著血的女孩。她捂住頭，痛苦地說：“好疼。”甄棠寶並不知道，夢裏的女孩就是曾經成為她身體宿主的李雲霓。她一直在遭受李雲霓殘留在她大腦記憶中的折磨。

  蒙劍立刻叫來了醫生。檢查過後醫生卻沒有給出她頭痛的明確病因。此時，依安匆忙趕來，看到蒙劍正在給甄棠寶倒水，她連忙將水杯拿到自己手上，遞給甄棠寶說：“甄甄，何寬挺關心你的，今早公司開會研究了你的事情，公司決定對外宣稱你是因為工作辛勞過度才暈倒住院的。”

  她看了蒙劍一眼，說：“何寬還說，孩子的事情暫時先不要澄清，這樣會給外界一個神秘的印象。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另外，現在媒體都在報道你的未婚夫對你的深情守護這件事。還有一個營銷號寫了一個你未婚夫一直默默守護你的文章，這是一個很好的點，有助於幫你塑造正麵形象。這個營銷號不是咱們公關部門找的，不過也算是幫了咱們一個忙。”

  “何寬是誰？”剛從頭痛中緩過來的甄棠寶問。

  依安耐心地給甄棠寶講解了她所屬的娛樂公司月海的情況，以及月海的老總何寬。

  蒙劍忽然開口：“一個娛樂公司的老總在旗下藝人重傷入院的時候都不來看望，這是關心的表現？”

  依安瞪了他一眼，隻是接觸到了他寒冷如刀的目光就覺得空氣的溫度似乎降到了零度以下。她忽然轉移話題，拉著甄棠寶的手說：“甄甄，你說過的，每分每秒都對你很重要，你要把自己在娛樂圈的失地都奪回來。我多給你講講你過去的事，你的記憶會很快回來的。”

  蒙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飲了一口，說：“你是希望她恢複記憶之後繼續給你們公司賺錢？”

  “你能不能不要插嘴？而且，我和甄甄始終是一條戰線的，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為甄甄著想。”依安惱道，“現在是我和甄甄的私人談話時間，請你出去。”

  “好。”他回答幹脆，離開的步伐也利落的很。因為以他的超強聽力來說，他待在屋裏和屋外聽到的信息都沒什麽區別。

  依安見那男人一轉眼就消失了，長舒了一口氣。

  “做檢查的時候，有人在周圍議論我。”甄棠寶平淡地說，“他們說我演戲很爛，追富家子被羞辱，和父親決裂，六親不認，在婚禮上裝病來扮可憐，偷偷生孩子卻隱瞞真相、欺騙大眾。我覺得自己好像在看八卦貼啊，這說的都是我的事兒？我的人生也太豐富了吧？”

  依安搖頭，“不是的，他們說的這些不是真的！你做童星的時候簡直是眾星捧月，你的可愛和靈氣讓所有人都認識和記住了你。你和很多大牌明星都合作過。十七歲的你就擁有了作為女主角的第一部電影。你還記得麽？”

  “我不記得啊。”甄棠寶一臉懵，“這些事情都是你們告訴我的。對了，你有我小時候的照片麽？”

  “我沒有。阿姨一定有。她正在你家給你煲湯，過會兒會來看你。不過，我想她的手機裏現在也未必有，但我會請她讓在家裏的叔叔找找的。”

  “叔叔，你是說和甄棠寶決裂的……她的爸爸？被護士們稱為大作家的人？”甄棠寶問。

  “甄甄，我說的就是你爸爸啊。為什麽你到現在都還不認為自己是甄棠寶呢？”依安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