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時瑾給薑九笙主刀嗎
作者:顧南西      更新:2020-03-17 09:28      字數: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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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鍾後,急性闌尾炎的病人送來了心外科,小韓護士和周醫生才明白,為什麽普外科的病人,要來心外科來治療,因為病人是時醫生的家屬啊。

  薑九笙是被時瑾抱進急診室的,大概是來得匆忙,他額前的發被汗微濕,剛把人放下,道:“準備術前檢查。”

  小韓護士愣了一下:“哦,我這就去。”

  她剛要去安排,被叫住了。

  “我女朋友有可能早孕,麻煩你多注意一下。”

  除了慌急,聽不出任何其他情緒。

  媽呀,重磅炸彈啊!小韓護士驚呆了,替偶像捏了一把汗,還好隻是早孕,可以做闌尾炎這樣的微創手術。

  震驚完,她趕緊捂住嘴,一副‘我知道但我不說出去’的表情,結巴了:“我、我知道了。”

  時瑾蹲在手術推車旁,心疼得紅了瞳孔:“笙笙,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薑九笙按著腹部,身體蜷縮,出了一身汗,說:“我沒事。”聲音很輕微,她抿了抿唇,唇上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吃力地抬手擦時瑾額頭的汗,“別擔心,我沒有很疼。”

  怎麽會不疼,她隻是不願意喊疼罷了。

  他家笙笙就是這樣,不太疼的時候,她難得撒嬌,跟會他說很疼,要他哄。可真正疼了,她卻總是喜歡咬著牙,一聲不吭,唬他說一點兒都不疼。

  時瑾心疼得不行,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親。

  周醫生準備好了手術室,一進來就看見時瑾正在親薑九笙,眼睛也不敢亂看,回避了幾步,詢問:“時醫生,您,”周醫生心裏沒底,察言觀色著,“您親自主刀嗎?”

  這麽小的手術,應該不用時醫生親自上吧,而且還是家屬,一般來說,外科醫生都不會親自給家人主刀,心理素質要求太高了。

  時瑾沒有立刻答複,歪著頭問側躺著的薑九笙:“笙笙,我給你主刀好不好?”他低低啞啞的聲音,沉甸甸的,說,“別人我不放心。”

  她痛得沒什麽力氣,輕輕點了點頭。

  時瑾握著她的手,包在掌心裏:“別怕,我會把傷口縫得很漂亮。”

  “我不怕啊。”

  除了腹痛,薑九笙意識很清醒,一直在手抖冒汗的,是時瑾。

  時瑾起身,麵向周醫生:“讓麻醉科準備一下。”

  這是要親自操刀啊。

  周醫生明白了:“我這就去。”

  周醫生剛邁出腳,時瑾突然又問:“廖主任在不在?”

  “他今天剛好有手術,還在醫院。”

  “讓他過來。”

  周醫生有點詫異。

  廖主任是麻醉科的科室主任,從醫三十多年了,除了大手術,他已經很少親力親為了。一個急性闌尾炎病人,讓麻醉科的一把手過來,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罷了,心外科的權威王牌都主刀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大材小用的。

  術前基本檢查結束後,病人被推進了手術室,麻醉科已經做好了局麻,因為病人有可能有早孕情況,麻醉科用藥特別小心,還做了術前睡眠引導。

  手術室的門開,主刀醫生進來了。

  廖主任說:“時醫生,可以開始手術了。”

  時瑾頷首,走向手術台。

  他目光微凝,看了一眼手術無影燈下的人,就一眼,腳步頓住,然後,腳上像灌了鉛,舉步維艱。

  許久許久,挪不動一步。

  周醫生喊道:“時醫生。”

  時瑾斂眸,涼涼目色裏,全是暗湧,平靜不下來,喧囂又動蕩,手術室裏的輔助醫師與護士都是老搭檔,可誰也沒見過這樣失態的時瑾,就好像即將要進行的是一場命懸一線的大手術。

  “時醫生。”

  沒有得到回應,周醫生又喊了一聲:“時醫生。”

  時瑾回神,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手術無影燈下:“開始手術。”

  心電監護儀上,數據平穩,準備就緒,手術燈的白光打下來,時瑾一身綠色的無菌衣,戴了口罩與手套,隻露出了緊擰的眉,還有一雙始終不平靜的眸子,像驚濤駭浪的湖麵。

  他平複了片刻,伸手,嗓音低淡:“手術刀。”

  細聽,聲音有些輕顫。

  誒,到底是女朋友,就算是時醫生那樣冷靜克製的人,也不可能波瀾不驚。收住這些有的沒的念頭,周醫生高度集中精神,遞了手術刀給時瑾。

  他接了手術刀,然後低頭,目光落在無菌單下露出的一截腰腹上。

  他家笙笙的腰,很細,也很白,漂亮得不像話。他從來沒想過,他連抱都不敢用力抱一下的地方,要用手術刀剖開。

  許久沒有落刀,周醫生提醒了一句:“時醫生。”

  時瑾喉結滾了滾,還沒開始,額頭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緊了緊手裏的手術刀,緩緩落下,隔著橡膠手套,掌心黏膩,全是汗。

  他的手,開始發抖。

  周醫生大驚:“時醫生,你,”居然手抖!

  像不受控製似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他以為他可以,以為隻是這樣小的一個手術,一定可以鎮定。

  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時瑾放下手術刀:“讓普外的吳主任過來手術。”

  手術的輔助護士葉嵐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了:“我這就去請。”她轉身出了手術室,去請其他醫生過來主刀。

  手術室裏其他幾位醫生麵麵相覷,也沒好說什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起看著時瑾,他走到手術台前,俯身半蹲下,隔著口罩親吻了病人,喊了一聲寶寶。

  “……”

  好酥。

  時瑾起身,口吻鄭重又懇切:“這是我女朋友,拜托各位了。”

  麻醉科廖主任連忙說:“時醫生客氣了。”真的不用擔心,就是個闌尾炎手術,小得不能再小了。

  時瑾思忖猶豫了很久,還是出了手術室。

  等人走了,廖主任才打趣地說了一嘴:“我和時醫生合作了快兩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帶著情緒進手術室。”廖主任一副‘活久見’的表情,“我還以為時醫生這樣的人,在手術台上絕對不會犯怵的。”

  畢竟,救不活的,時瑾不必主刀,有得救的,他從來沒有失誤過,從頭到尾鎮定自若。

  因為是小手術,手術室倒沒什麽緊張氣氛,周醫生便也接了一句,玩笑似的:“別人哪能跟女朋友比。”

  劉護士長瞥了一眼已經睡著的薑九笙:“就是,你們不知道時醫生有多寶貝他女朋友。”

  十分鍾不到,普外的吳主任已經做好了手術準備,剛到手術室門口,時瑾朝他頷首,非常客氣禮貌。

  “吳主任,麻煩你了。”

  吳主任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時醫生說哪裏話。”一個闌尾手術,不用搞得這麽了緊張兮兮,他閉著眼都能做。

  時瑾鄭重其事:“我女朋友是藝人,傷口還請您縫得整齊一點。”

  閉著眼都能做闌尾手術的吳主任:“……”

  紮心了喔,時醫生,整個外科,誰能有你針法好。

  吳主任心肝兒小顫了一下:“一定一定。”一個急性闌尾炎手術而已,怎麽感覺壓力好大呀!心慌慌……

  手術室外紅燈亮,手術進行中。

  時瑾還穿著無菌衣,依牆站著。

  小韓護士已經聽說了,時醫生因為手抖,臨時換了主刀醫生,心裏頗有感慨,時醫生談個戀愛,真是玩命一樣啊。

  小韓護士走過去:“時醫生,您要不要去歇會兒?”

  他目光落在門口,瞳孔裏暗色的光影一動不動,淡淡道:“不用,謝謝。”

  誒!

  心外的聖手,被愛情拉下了神壇呢,以後啊,可以跟護士站的姐妹說了,這世上,有一個能讓全能的天才醫生也束手無策的人。

  手術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紅燈轉綠,手術結束,吳主任最先走出來。

  時瑾上前,站了許久沒有動,手腳都是麻的:“手術順利嗎?”

  “很順利。”

  一個急性闌尾炎的手術要是都不順利,他這個主任就不用混普外了。

  時瑾眉宇稍霽:“謝謝。”

  吳主任擺手:“時醫生客氣了。”

  薑九笙推出手術室時,是醒著的,因為是局麻,術中她便醒了,意識很清醒,麻藥開始退了,刀口疼得發麻,她臉色不大好。

  時瑾在病房守著她。

  “笙笙。”他半蹲在她床前,握著她的手,“很疼嗎?”

  “有一點。”薑九笙聲音很輕,有些有氣無力。

  時瑾心疼得難受。

  因為不確定她是否早孕,他不敢給她注射鎮痛的藥物,麻藥退後,刀口會很疼。

  薑九笙抽回了手,用指腹點了點他擰緊的眉心,嗓音因為虛弱,軟綿綿的:“我沒有那麽怕疼,可以忍受。”

  他怕她疼,怕得要死。

  時瑾把臉伏在她手心,重重喘息,瞳孔全是紅血絲,惴惴不安的心,是怎麽也放不下。

  薑九笙用指腹拂了拂他眼下的清灰:“怎麽不先睡?”

  天翻魚肚白,已經快要黎明了,折騰了半宿,他眼裏慌色剛褪,倦色愈顯濃重。

  時瑾用臉貼著她手心,輕輕摩挲著:“你在做手術,我怎麽睡得了。”

  “隻是很小的手術。”

  是啊,隻是很小的手術,還不是一樣讓他魂都快沒了。

  一夜沒睡,時瑾嗓音沙啞,帶著輕微的氣音:“笙笙,我是醫生,我知道很多低概率的手術失敗案例,因為是你,我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他重重歎了一聲,“我都快嚇死了,手抖得拿不了手術刀。”

  心頭像被什麽扯了一下,比右腹的刀口還疼,薑九笙稍稍紅了眼,握著時瑾的手,帶到唇邊輕吻。

  時瑾曾經說過,這世上有兩個人,不論他醫術多好,也醫治不了,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是她。

  原來,一點兒都不假。

  時瑾看著她:“對不起,笙笙。”

  她回視他的目光:“對不起什麽?”

  “我剛剛才想通一件事。”

  薑九笙問他什麽事,聲音輕不可聞,

  時瑾帶著她的手,覆在脖子上,她手心幹燥,隱約能感覺到他脖頸急促的跳動,怎麽都平緩不了,他聲音低低的,聲帶震動,帶著幾分繾綣的輕柔:“如果真有了孩子,我應該也狠不下心來。”

  他說:“笙笙,我舍得我的骨肉,可我舍不得讓你受罪。”

  怎麽才想明白呢。

  她啊,自始至終都明白,時瑾才不可能拗得過她。

  薑九笙目光清淺,嘴角上揚:“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有恃無恐,她不讓步,是因為她知道,時瑾總會退步的。

  她知道,可時瑾自己不知道,他啊,對她真的沒有底線,一點兒都沒有。

  “還生我的氣嗎?”

  薑九笙搖頭。

  時瑾輕歎:“以後一定不能惹你生氣了,你今天一天不理我,我什麽都做不了。”

  嗯,就算以後他惹她生氣,也不能不理他了。薑九笙想。

  “叩——叩——叩——”

  有人敲門,時瑾坐直了身子:“請進。”

  推門進來的是血液科的護士,沒有進去,她站在門口說:“時醫生,檢查結果出來了。”

  時瑾頷首,溫文爾雅:“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說不用謝,轉身出了病房,將門帶好。

  “什麽檢查結果?”薑九笙問。

  “待會兒告訴你。”時瑾起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去去就回來,你先睡。”

  時瑾走了。

  薑九笙卻半點睡意都沒有,睜著眼,盯著輸液管裏不疾不徐墜落的液體,思緒飄遠。

  過了一會兒,他便回來了。

  他走到床頭:“睡不著?”

  “刀口有點疼。”薑九笙遲疑了一下,“時瑾,你是不是給我做血檢了?”

  時瑾點頭:“嗯”

  薑九笙眉頭微微緊了緊:“結果呢?”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笙笙,沒懷寶寶。”

  雖然意料之中,不過薑九笙心情還是很複雜。

  不過,時瑾卻很慶幸。

  “笙笙。”

  “嗯?”

  他嗓音洋洋盈耳,緩緩地說:“我在尼日利亞當無國界醫生的時候,主治過一個病人,她當時被戰亂的流彈傷了動脈。”

  “然後呢?”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動脈輕微破裂,手術難度不高,隻有百分之五的失敗率。”時瑾停頓片刻,坐在了她床邊,“不過,我沒有救活她。”

  “為什麽?”

  “因為她是孕婦,一旦手術失敗,會一屍兩命。”

  因為他說沒有救活,薑九笙便猜想:“是手術失敗了?”

  時瑾搖頭:“她沒有手術,而是選擇了剖腹。”

  她詫異,微微放大了瞳孔:“結果呢?”

  “她的孩子活了,而她死在了我的手術刀下。”

  薑九笙思索了許久,大概明白了,時瑾在跟她講一個選擇題,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母親與孩子一起存活,而百分之百的概率,是那個孩子安然無恙。

  那位母親,選擇了後者。

  “我不記得我做過多少台手術,她是唯一一個死在手術中的病人,臨死之前,她跟我說了兩句話。”

  薑九笙仰著頭,看時瑾的眼睛:“什麽話?”

  “她說不怪我,她說,”時瑾望進她眼裏,目光像一張網,牢牢鎖著她,“母親這個身份,是世上最高危的職業。”

  薑九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時瑾的母親也是為了他而丟了性命的。

  第二天,莫冰就知道薑九笙住院了,趕了個早來了醫院。

  “所以,你反胃嘔吐是因為急性闌尾炎?”莫冰覺得有點戲劇化。

  “嗯。”

  “真可惜。”居然沒懷上,莫冰摩挲著下巴,“這次打草驚蛇了,以後你要背著你家時醫生要孩子,估計更不可能了。”

  或許,不勉強了。

  薑九笙心裏有了底,順其自然吧,總歸是不忍心讓時瑾膽戰心驚。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問莫冰:“做了檢查了嗎?”

  “嗯,兩個小時候後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