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元杳的話，夜長幽愣住。

  他順著劍尖，看向地上淚光盈盈的女子。

  她的眼裏，全是他的影子……

  “咣當！”

  夜長幽手裏的劍，掉落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梁紫嫣，又看向元杳。

  元杳似笑非笑。

  夜長幽承認，對梁紫嫣，他下不了手。

  他總嫌她煩，可，她竟會為了他，做出把元杳綁回東夜給他當皇後的事來……

  天底下，怎麽有這樣的女人呢？

  蠢！

  蠢死了！

  又蠢又煩！

  可，她變成這樣，都是為了他。

  梁紫嫣，好像沒這麽討厭了……

  望著元杳那張小巧精致的臉，夜長幽心空落落的。

  她，終究是他的執念。

  強求不了的執念……

  越想，夜長幽的心就越堵得要死，痛得難以呼吸。

  “皇上……”梁紫嫣可憐巴巴地喊了他一聲。

  夜長幽猛地抬頭，看向元杳和九千歲，咬牙道：“梁紫嫣，是朕的妃子，她做了錯事，朕願意替她承擔後果。

  隻望……能留她性命。”

  “啪啪啪！”

  元杳用力鼓掌。

  她的雙眸，清澈黑亮，映著火光。

  望著這樣的她，夜長幽微怔。

  元杳淺笑：“夜皇，你還算有身為丈夫的擔當。

  認識這麽多年，第一次覺得你如此順眼。”

  夜長幽皺著眉頭。

  元杳繼續道：“夜皇，除了綁架我這件事，梁妃呀，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子。

  她為了你來大齊，又為了你，做出失智綁架我一事。

  她甚至怕牽連你，想求死……

  這樣好的女子，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夜長幽側頭看向梁紫嫣。

  梁紫嫣，是他的第一個妃子，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他幼時蒙受陰影，以至於，即便是成年後，依舊不喜歡那個陰鬱沉悶如牢籠般的東夜後宮。

  他脾氣不好，故而，宮中的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平日裏，走路無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成年後，朝臣總想塞女人給他。

  那時，他的心裏眼裏，都裝著東夜，裝著百姓，再裝一個遠在大齊的小郡主……

  梁紫嫣，是被梁家強行塞進宮的。

  普通嬪妃，冊封後隻過六禮，直接送入後宮……

  盡管如此，入宮後，梁紫嫣每日仍舊開開心心、嘰嘰喳喳的，讓沉悶的後宮有了一點人氣。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他才寵幸了她……

  她偷偷跟來大齊，他很生氣，她卻說，她隻是太好奇讓他念了多年的大齊小郡主長什麽樣……

  她綁架元杳，也是為了元杳能嫁給他……

  太傻了！

  夜長幽脫下大麾，彎腰，把梁紫嫣裹住，抱在懷裏。

  “皇上……”梁紫嫣委屈地看著他。

  夜長幽並未看她，而是看向元杳：“元杳，你信我麽？”

  我？

  不是“朕”麽？

  元杳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但還是淡笑道：“信。”

  夜長幽眼裏閃過一絲欣慰，繼續道：“我喜歡你，是真心的，我想娶你，也是真心的。”

  元杳笑而不語。

  夜長幽看了一眼懷裏的梁紫嫣，腮邊肌肉輕輕動了動：“你要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確實給不了你了。”

  今夜，他終於醒悟了。

  他的心，早已經分了一份給梁紫嫣。

  隻是，他一直並未發現，也不敢承認……

  當著眾人的麵，夜長幽把梁紫嫣用大麾包裹好，放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讓人看好她。

  而後，他走至九千歲身旁，語氣誠懇：“千歲，朕有個不情之請。”

  九千歲冷淡問：“何事？”

  夜長幽深深看了一眼，對九千歲道：“朕與元杳，終究是有緣無分。

  既然求不來夫妻緣分，朕想求一個兄妹之情。”

  元杳：“？？？”

  她睜大眼，驚訝地看向夜長幽。

  夜長幽也在看她。

  元杳驚恐地看著他：“你……你要幹嘛？”

  拜把子？

  還是認九千歲當爹？！

  她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明亮撲閃。

  夜長幽笑了。

  他對元杳道：“放心，朕不會和你搶九千歲。”

  元杳：“？”

  夜長幽道：“朕想認你為義妹。”

  “義妹？”元杳驚了。

  “對。”夜長幽點頭：“朕要收你當義妹。”

  元杳：“……”

  她轉頭看向九千歲：“爹爹……”

  九千歲眸色微沉，甚至有幾分冷意。

  就在元杳以為爹爹要幫她拒絕時，九千歲竟然高冷地點了一下頭：“可。”

  元杳：“……”

  其實，她大概明白爹爹和夜長幽的想法。

  權傾天下的九千歲，終究失勢的一天。

  屆時，她這位千華宮小郡主，在大齊的日子，興許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即便到時候新皇會對她好，可，難保九千歲往日的仇人會害她、傷她、踐踏她……

  東夜，和大齊有利益往來。

  若她成了東夜皇帝的義妹，和東夜石脂捆綁，屆時，就算那些人看在石脂的份上，也會希望她活得長長久久的……

  元杳深吸了一口氣，對夜長幽道：“來吧！”

  給她個痛快吧！

  拜把子就拜把子！

  她抱那麽多年大腿，也習慣了。

  多個東夜大腿，對她來說更好！

  見她一副舍身取義的模樣，夜長幽露出笑容來：“來什麽？”

  元杳掀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拜把子，不是要割手放血，飲血酒嗎？”

  “噗……”夜長幽難得笑容燦爛：“你從哪裏聽來的？”

  割手放血？

  他倒是不怕疼。

  可，她敢麽？

  即便她敢，這裏圍著的一圈人，舍得她這麽做？

  夜長幽看向九千歲：“今夜，月朗星稀，朕與元杳就此對月三拜，結為異性兄妹，請千歲做個見證。”

  九千歲冷漠地應了一聲。

  夜長幽招手：“來人，拿酒來。”

  候在不遠處的馬車旁，隨侍立即取了酒、果子和燒雞過來，在河岸選了個空曠的地方，對著月亮擺好。

  元杳看傻了眼。

  待隨擺好東西後，夜長幽把手伸向元杳：“走吧。”

  元杳：“……”

  她看了一眼九千歲，又看了一眼雲潺。

  九千歲表情冷淡，雲潺則一臉黑霧，根本看不清。

  至於其他人，全都眼睜睜、沉默看著她和夜長幽。

  罷了。

  元杳抬手，放在夜長幽寬大掌心。

  她的手，又小又軟，柔弱無骨。

  不愧是嬌寵著長大的小郡主……

  夜長幽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天際的明月，月光傾瀉在水麵，被河水蕩成破碎微光……

  夜長幽笑了一聲：“月亮，果真還是掛在天上好。”

  元杳：“？”

  她問：“夜皇方才說什麽？”

  夜長幽含笑看她：“叫夜皇多生疏啊？以後，就叫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