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火油，燒了一夜。

  天蒙蒙亮時分，鄭闊才帶著禁軍趕到。

  聽雪峰，看似離鎮上很近，實則，行不了馬，要麽劃船直行，要麽徒步，繞著湖步行，才能過來……

  湖上燃著火油，劃船這條路，行不通……

  鄭闊喘著粗氣：“千歲，下官來遲了……”

  天色陰沉，雪風，寒冷刺骨。

  火堆，燒得又暖又大。

  九千歲抱了沉睡的元杳，坐在火堆邊。

  其他的小皇子小公主，也歪倒靠在暗衛懷裏。

  除了懷柔和雲潺。

  懷柔公主，如今已滿十歲，要講男女大防。

  她的身上，還披著鳳尋的鬥篷。

  而雲潺，作為一個小別扭、打小被人投毒養大的小可憐，不習慣被人抱在懷裏。

  不過，即便如此，殘風還是坐在一旁，替他當了風。

  今夜，所有暗衛，都是人形取暖器……

  元杳窩在九千歲懷裏，睡得不算沉。

  聽見腳步聲，她就醒了過來：“鄭大人？”

  鄭闊望著又小又乖的小郡主，心疼不已：“郡主受驚了。”

  元杳睜著圓圓的大眼睛，搖了搖頭。

  鄭闊看著，越發憐愛了。

  前夜，去鎮子上買熏香時，丹青曾告訴他：這幾年，小郡主，就是她的命。

  大約是愛屋及烏，鄭闊看著元杳，心都化了。

  這時，九千歲冷清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明月居，可有動靜？”

  鄭闊聞言，搖頭：“明月居，很安靜。”

  “嗯。”九千歲點頭，眸色冷冽：“暗衛處理掉的那些人，屍體留著，送給東夜攝政王。

  今夜的事，傳得越大越好。”

  “好！”鄭闊點頭應下。

  今夜的事，當然要傳開！

  今夜，這畫舫上，可不止他東夜國小皇帝！

  這上麵，不僅有大齊監國九千歲和他的女兒，還有大齊的皇子公主、楚國皇子、西丘國皇子……

  東夜攝政王，膽子太大了！

  夜長幽從隨侍身上醒來時，鄭闊，正往火堆裏添柴。

  他揉了揉眼睛，抬頭，就對上元杳亮晶晶的眸子。

  元杳：“……”

  她腮幫子一鼓，別開臉。

  嫌棄。

  夜長幽：“？”

  方才，元杳是在偷看他嗎？

  是嗎是嗎？

  頓時，夜長幽就來了精神。

  他看向九千歲：“有需要朕做的事麽？”

  需要他做的？

  那就多了。

  九千歲冷嗤了一聲：“夜皇不幫倒忙，本座就謝天謝地了。”

  幫倒忙？

  他一國皇帝，收拾自家攝政王，怎麽就幫倒忙了？

  他這叫清理門戶！

  夜長幽不服：“隻要你一聲令下，朕立刻出手！”

  九千歲睥向夜長幽，冷冷道：“本座，要派人攻打東夜。”

  “什麽？？”夜長幽大驚。

  九千歲眸子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接下來，就委屈夜皇，當當人質了。”

  當人質？？

  他一國皇帝，憑什麽當人質？

  夜長幽大怒：“九千歲，他夜無舟做的，你去找夜無舟去！

  朕又未曾殺人放火！朕也是受害者！

  憑什麽，你要把朕抓起來當人質？

  傳出去，朕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一旁，傳來小聲的嘀咕：“嘖，還知道要麵子呀……”

  夜長幽：“？”

  他憤憤看向元杳。

  晨光裏，元杳遞給他一個無辜的表情。

  夜長幽氣到鼻子扭曲。

  九千歲站起身來，望著湖麵漂浮的煙霧：“你不是希望本座幫你除掉夜無舟麽？

  機會，就擺在你麵前。

  想當傀儡，還是想自己掌權，就在你一念之間。”

  夜長幽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朕就給你個麵子好了，不過，朕是大齊國學院學子，不是人質！不是！”

  一國皇帝，當人質，像話嗎？

  九千歲轉過頭來，唇角微揚：“能屈能伸，很好。”

  天一亮，九千歲便帶了人，直接回京城。

  宮門外，他一聲令下，夜長幽就被人圍住。

  九千歲冷冷道：“請東夜國君入玉泉宮，任何人等，沒有本座命令，禁止探望！”

  與此同時，明霞鎮帶回的十幾具屍體、湖中撈起的火油，被快馬加鞭、運送往東夜……

  賞花，就此結束。

  東夜攝政王暗殺四國皇室的事，也被大肆傳開。

  這件事不僅在大齊國流傳，甚至，還傳去了楚國、西丘國、東夜國、北狄等。

  消息，震驚幾國，與其同時，幾國使臣，都踏上來大齊的路……

  二月，倒春寒。

  從明霞山回來，下了一場小雪。

  春雪化完，天氣，就一天比一天暖和。

  二月末，天氣回暖，千華宮的花枝，開始發出新芽。

  這日，一大早，靜兒就咋咋呼呼地推開殿門：“郡主，昨年扡插的玫瑰苗，好似要醒啦！”

  “是嗎？”元杳欣喜不已。

  靜兒高興地問：“郡主，可要去瞧瞧？”

  “去！”

  元杳穿上嫩黃色的小裙子，披了件白色的小披風，去了園子。

  管園子的小太監，見著元杳，就喜笑顏開：“郡主晨安！

  今兒一早，奴才來看花苗，就發現，有好些苗，已經冒小苞了。

  奴才思忖著，近日天氣漸暖，這些苗子，怕是可以移栽了……”

  元杳聞言，欣喜地逛了一圈。

  去年，剪了許多枝。

  扡插下來的，基本都活了！

  管花苗的小太監，特別會育苗。

  這些苗子，都長得極好！

  逛了一圈，元杳吩咐靜兒：“這些花苗，有一部分要送人，你記一下。

  十株，送給懷柔姐姐，十株，送給林貴妃。

  雲潺那兒，你差人去問問。

  他要多少，你便給他送多少去。

  餘下的這些，拿幾株搭花架，餘下的，全栽種到牆邊去……”

  元杳曬著春日暖陽，有條不紊地安排。

  她說過，要讓千華宮的宮牆，爬滿玫瑰！

  來日方長，不急，慢慢栽種。

  遲早，她都會為九千歲種出滿宮玫瑰！

  美景，配美人……

  屆時，九千歲衣袂飄飄，穿過滿園玫瑰，徐徐走來，朝她招手：“小杳兒……”

  “郡主！”

  一道匆忙的聲音，打斷了元杳的幻想。

  元杳：“……”

  看著急匆匆的小太監，元杳沒好氣道：“幹嘛呀？”

  讓她多幻想會兒不行嗎？

  生氣！

  小太監一個急刹車，抹汗道：“郡主，玉泉宮的那位，又鬧起來了。”

  夜長幽？

  元杳抿唇，腮幫子鼓了鼓：“他又怎麽了？”

  小太監惶恐道：“今晨起來，夜皇就鬧著斷水絕食……

  人，快暈過去了……

  他鬧著，要見郡主。”

  元杳：“？”

  鬧了快一個月了，還在鬧呢？

  一國皇帝，尋死覓活的，像什麽樣子？

  元杳看向靜兒：“去，去四時春和百味樓，什麽好吃，拎什麽回來，聞著越香越好！”

  靜兒不解地問道：“郡主，你要去給夜皇送吃的？”

  不！

  元杳冷靜道：“我吃！他，隻配看著！”

  饞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