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若點點頭，多看了秦情幾眼。

  秦情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看劇本喝紅棗水，明明大冷天她卻隻能穿一襲古裝長裙，臉都凍青了，卻沒有一絲情緒變化，既不抱怨也不訴苦，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她在等下一刻的重新開拍，李軒若跟劇組所有女性同胞都能打成一片，偏偏就是對白雪薇與秦情兩人保持客氣，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可能是秦情與白雪薇身上有某些氣場吧。

  雖然自己第一天就對人家舌吻了，但那天他是有些喝高了，完全沒有一點顧忌，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是知秦情並不同於一般娛樂圈從龍套爬上來的女明星，一般沒有背景能混到二三四線的女明星，很多是玩得開尺度大的，不然通常很難得到機會。

  秦情該算是特例吧，跟誰都客客氣氣的，態度謙和有禮，但也不會輕易跟男生曖昧撩拔，連微信群裏她都很少發言。

  秦情拍完上午場，走回房車休息，聽到副導演在罵上午跟李軒若對戲忘詞的女孩，罵得十分難聽，女孩的眼淚都滴了下來，秦情想了想，走過去輕聲問：“怎麽了？”

  副導演看見秦情走過來，止住了罵，笑著對她說：“秦老師，你來了，回去休息嗎？”秦情點點頭，看著女孩一聲不吭的抹眼淚，看看有些尷尬的副導演，知道這種欺生壓新的戲碼在劇組也是常見，也不點破，隻是笑笑說：“年輕人還不懂，陳導廢心多教教，這樣吧，小林你去我車上我們聊聊戲？我教教她。”

  副導演沒有反對，於是秦情把小林帶離開現場，一起到了自己的房車旁，小林在車門口躊躇，說：“我……我就不上去了吧，秦姐，不好打擾你休息。”

  秦情笑笑，牽起她的手拉她上去，說：“沒事的，上來吧。”

  秦情的房車是公司配的，不算大但也一應俱全，女孩上了車很是羨慕地左看看右看看，秦情轉頭吩咐小茹多領一份盒飯上來，就關了車門。

  小林看了看外麵人來人往劇組，再看了看表情平靜的秦情，低下頭委屈的說：“我的戲演砸了，導演叫我滾……”

  秦情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淡淡笑說：“我也是跑龍套出身的，導演叫滾還是小事，說明你還有機會繼續演，給你結工錢才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你呢。”

  “秦，秦姐，你真的是跑龍套出來的？”小林瞪大了眼睛看著秦情，小林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天然有一種純潔感在身上，很是符合原著裏王府小姐的人設，“大家都說你是劇組裏的‘一條過’，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是龍套出身。”

  秦情喝口水，目光有些迷離望著遠方，說：“正因為是龍套出身，才會珍惜機會，才隻能‘一條過’，這個圈子機會就那麽多，你稍微一個不努力，就再也不會有人把機會留給你，你隻能在有限時間裏，抓到導演想要的，不浪費導演與劇組所有人的時間，你才有機會演下去，再靠著這個角色的成功，贏得下一個角色的可能……”

  小林聽了有些受震撼，思考了半天才說：“可……可我不知道該怎麽演……”

  “演員一種靠天份，一種靠努力，像李軒若就是典型的天份型演員，在鏡頭前放得很開，情緒隻要一到位畫麵非常好看，如果沒有天份就隻能靠努力了……加油……老話不是說嗎？戲棚下，站久了就是你的。”秦情拍拍她的肩膀。

  小茹端來盒飯，秦情把大部分肉菜扒出來，問小林：“你要嗎？”

  小林不是靠劇組盒飯討生活的小演員，飯還是吃得起了，於是搖搖頭。她看著秦情手裏的幾丁雞肉幾片青菜一點白飯，說：“秦姐，你就吃這一點？”

  秦情笑笑，說“嗯。這已經是我一天最多的一餐了，晚餐隻能吃水果蔬菜。”

  小林詫舌，果然女明星的苦不是每一個人承受得起的。

  秦情和她聊了一下怎麽演戲，開導了一下她，便又回到了劇組繼續拍戲。

  這部戲她的武戲戲份很重，導演也很喜歡拍她武打的鏡頭，每每她本人上陣拍完都要被讚賞一番，動作著實行雲流水，力勁流暢，出手不凡。要不是她的成名作是《迷月》，演的是極其貼近生活的樸實農村婦女，可能她就被定位成俠女專業戶了。

  下午上戲前，她要和武指與李軒若對招。華國武俠的魅力就在於寬大的袍袖在風中優美的舞動，落葉飛花中像是一隻隨風而動的蝴蝶，充滿了古老東方神秘美感……劍光血光相合下，畫麵極是迷人。

  秦情穿著白色內袍，在武指的指導下跟李軒若對招，寒光閃爍兩劍相擊鐙鐙作響，李軒若一劍刺來，秦情微微一側身，劍光劃過她的臉旁，帶起一陣風將鬢邊發絲吹起，劍之上，紅唇凜然，眼若寒星，臉頰微微出汗的秦情讓跟她對劍的李軒若有一瞬間晃了神。

  結果劍尖點向了秦情的肩膀，將她撞得悶哼一聲，後退三步，李軒若趕忙丟下劍，走過去扶住她問：“沒事吧？”

  劍是未開鋒的，但為求美感也是真實金屬製成，撞上去極其的疼痛，麵對武指和聞聲而來的導演，秦情白著臉搖搖頭，說：“沒事。”

  服裝師走過來撩開秦情的肩膀衣服，看見上麵烏青一片並破了血口，滲出幾絲血跡，秦情低頭看了看，說：“小傷，擦一點藥水包紮一下就行了。”說完拉回衣服，將傷口遮住。

  導演問：“秦情確定沒事嗎？下午還繼續拍武戲嗎？”

  秦情點點頭，說：“沒事，我能行。”練武戲受傷總難免，她也習慣了，隻要不是斷腿斷胳膊，她都能上。

  白雪薇走過來，說：“導演，下午拍我的打戲吧。”

  導演點點頭，說：“好。”

  人群散去，李軒若靠近她說：“不好意思。”低著頭道歉的樣子著實像個男孩，讓人對他生不氣來。他在劇組裏腕最大，卻沒有明星架子愛開玩笑，跟誰都能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沒事逗逗這個玩玩那個，個性開朗搞怪，簡直是劇組的開心果，劇組上上下下都很喜歡他。

  秦情笑笑，搖搖頭說：“沒事的，這種傷我也習慣了，你不用擔心，一下就會好的，明天我們還可以繼續拍這場打戲。”

  李軒若挑挑眉，說：“習慣了？跑龍套的時候？”

  秦情平靜點點頭。

  “你幾歲進這個圈子？”

  “十七歲。”如今四年了，四年能演到女二，秦情其實也算是幸運的了。

  “我六歲。”他笑笑。

  秦情挑挑眉，笑說：“童星出道？”

  “對，演一個小瘋子，那時候所有人都說我天生的演戲苗子，我演了二十多年了，入這一行一開始，我的星路就順得不能再順……”李軒若伸手想碰碰秦情的肩膀，不知怎的，卻收回了手，對秦情說：“看你這麽認真努力，我都快忘了當初拚命努力的我了，下次有戲，我們再合作。”

  秦情眼睛變明亮地笑了，說：“好啊。”

  他想了想，說：“你現在最想演什麽？”

  秦情沒有想著他會問這個問題，於是思考了一下，說：“我現在大概最想挑戰的是天真可愛的校園妹吧。”

  對於曆經滄桑的秦情來說，情緒糾結壓抑的戲反而不是最難的，充滿生活感純真感的校園劇，才是她最大的障礙，哪怕是她，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可以演一個有著純純初戀感的少女，少女感不是輕輕易易可以用練習與經驗演得出來，眼神要幹淨，要純淨……

  “那你得吃得胖點才有說服力了。”李軒若壞壞一笑，逗得秦情也跟著笑了，他忽然問了一個問題：“陳毓為什麽會去演文藝片？”

  秦情愣了一下，轉過頭問：“怎麽這麽問？”

  “陳毓下一部劇如果能大爆，他就站穩小生第一人的位置了，再慢慢輔路下一個巨星就會是他，可是他現在就去挑戰文藝片，我經紀人說如果他是陳毓的經紀人，一定會阻止他，因為勝敗難料，他還不到三十不足以冒險。”

  李軒若笑容很壞，表情很輕鬆像是在扯八卦，話卻有深度。

  秦情沉默了，李軒若在這個圈子混了二十多年，什麽事沒看過，他這樣說絕對沒有錯，陳毓同樣也很聰明，李軒若能想到的他也一定想得到，但他還是冒險了……

  秦情抬起頭歎了口氣說：“我想著，他能去試文藝電影，應該有機會拿到提名的，他的演技……有天份，也努力。”

  “很多人評價我做演員有天份，不努力，天天盤在黃金檔這個市場上演少女夢中情人，不像陳毓這麽有野心有想法……你覺得呢？”李軒若忽然靠近她，呼吸吹拂在她的脖頸上，輕輕地問。

  秦情抬起眼，看向他，那一雙桃花若水眼勾魅地看著她，她沒有避讓地看著他，唇角的笑容依舊很淡地說：“你的眼睛，很有少年感，可以再演十年少女男神，陳毓不行。”

  李軒若噗哧一笑，移開了眼眸。

  這次以後，李軒若跟她的距離近了不少，他也經常跑到白雪薇秦情房車上吃午飯。三個主角相處愉快，劇組氣氛也十分良好。

  某日三人吃飯時，李軒若的經紀人找上來，是一個氣勢頗為威嚴的四十歲女性，她跟李軒若說：“阿軒，前幾天我跟你說的代言你真的不接？人家簽約金又漲了三成。”

  “沒興趣。”李軒若任性地撇撇嘴。

  “為什麽？”經紀人感覺有些匪夷所思，這可是七位數的真金白銀啊。

  “那個廣告商不就是想泡我，也不看她長得那個肥醜樣，不去。”李軒若吐吐舌頭，逗笑了坐在一旁白雪薇秦情。

  “合約上又沒叫你跟她上床，你先把約簽了，拿到錢我們把公事上的事做好不就行了，到時我會想辦法幫你擋的，她還能把你強拉上床不成？”經紀人也沒有反駁對方的真正心思，這事情在圈子裏實在再正常不過了，還有為了代言主動獻身的藝人呢，更何況人家又沒有實際動作。

  李軒若嘟嘟嘴，雙手一攤說：“不簽就是不簽，我在這行二十多年，錢也賺夠了，躺著什麽都不做這些年的投資也夠我瀟灑一輩子了，現在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想接什麽活就接什麽活，誰也不能勉強我。”

  經紀人被駁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軒若是賺夠了，她還沒賺夠呢，可偏偏廠商又看不上她旗下其他俊男，否則別說揩油了，更進一步她旗下的新人都是願意的。

  她歎了口氣，說：“隨你吧，誰叫你大牌。你看看接下來願意接哪部戲吧，這些都是無數製作公司送上來的劇本，我挑了幾部合適你的送給你選。”

  待經紀人走後，李軒若把幾本劇本丟給白雪薇秦情，可愛地眨眨眼說：“幫我看看哪一本適合我吧。”

  李軒若是個很有天份的演員，而且在鏡頭前有超高顏值加成，基本上他接什麽本子演得都會不錯，所以他能駕禦很多角色，於是他挑劇本也是很任性，聽說這一部《皓神傳》也是他在幾本劇本中隨手一挑挑出的劇本。

  他的經紀人也是個很能幹的人，送到他手上的劇本都是男主人設很出色，他的演技又足夠駕禦的本子，秦情翻著手邊的劇本不說話，白雪薇也隻是看著沒做聲。

  白雪薇不吭聲是因為她沒有意見，而秦情不說話也是因為她的咖位不足以向圈內一線李軒若提意見，於是兩人都默契地同時表示本子都不錯。